《一个半[黄黑]》水色翼刃

13、13

　　青年酒量并不算好，这一点他很清楚，即使是掺了果汁的白兰地也会有醉酒的危险，更何况他挑的幻想曲酒精含量并不低。
　　为什么会这样做，黑子仔细想了想似乎找不到明晰的原因，他又一次做了缺失理由的事情，感觉却意外地不差。眼前的少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煽动性，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挑战什么，放弃安稳的现状，涉足于未知的事物，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诱惑感，经验在大脑里敲击警钟告诉自己后果也许会很糟，但当下的意识却判断对方安全感意外强烈。这很奇怪，或许与酒吧特有的轻松氛围也有关系，总之青年摇了摇酒杯里深漆色的剔透液体，含着柠檬片略微抬头喝了一小口。
　　“我以为老师会挑更温和的蛋奶酒呢，真是意外的选择啊。”
　　“只会喝苏打水的笨蛋用‘温和’来形容蛋奶酒也是意外地没说服力呢。”
　　确实不是更受欢迎的甜酒类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薄荷利口酒的辛辣口感，但青年却很喜欢那种清冽的香气，他又喝了一口，有灼热感沿着血液扩散全身。
　　“不过说起来，这确实是最称老师的酒吧，表面上兑的都是樱桃酒薄荷酒这样的甜酒，却一点都不柔软啊。”少年把手里笨拙的玻璃杯摇得像盛香槟的高脚酒杯，薄黄的柠檬片和冰块在透明的苏打水里挤成了一团。
　　“因为甜酒也是含有酒精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回道。他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张戴着眼镜的严肃的脸，那张血色很淡的薄薄的唇在一张一合地说着——
　　「用逻辑来规划无形之物。」
　　青年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他在内心吐槽自己这么轻微的酒精就足以产生幻觉真是不好的预兆。
　　和眼前的这个少年交流不能太较真，不按理出牌者自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更何况绿间说过他的逻辑学学得很不错。因此努力想要摸清对方的逻辑再给予反击不比疯子眼里的世界高明多少，最有效的方法是随便挑出一个字眼作为新的关键词岔开话题。
　　而青年恰好很善于这一点。

　　“喂，黄濑你这家伙真不回来了？”有新的客人点了单，青发的少年正擦着玻璃杯准备调酒。
　　“偶尔会回来玩玩，小桃子明明唱得很好嘛。”
　　“真希望以后别他妈遇上像你这样不负责的主唱，才一年就他妈丢下乐队自己跑了。”虽然用了粗口来强调自己的不满，但口气似乎也算不上愤怒。
　　“嘛嘛，是我的错啦。”罪魁祸首眯着一只眼睛双手合十，一脸抱歉的模样。
　　“嘁，反正也没见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回来了也会再走吧，五月可比你这欠揍的家伙认真多了。”少年夹了三块冰块丢进杯子里，透明的固状体撞击杯底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说真的，下个月乐队会在街头来一场演出，不回来看看？”
　　“下个月快期末了吧，倒是小青峰，再挂一科的话可就会被留级了哟？”
　　“要你管。”少年呲了呲牙，象征性地威胁了一下就绕过吧台去送酒了。
　　黄濑也回报一个挑衅的笑，再回头时却发现青年正安静地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酒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师在想什么？”
　　“乐队，是黄濑君之前提到的那个吗？”
　　“是的哦，十五岁的时候和几个前辈组建起来的，当然也包括小青峰啦。”
　　“那退出的理由是？”
　　“一开始还是很有趣的，乐队很受欢迎，也会经常在酒吧里或广场上做一些演出，但最后就慢慢地没兴趣了呢。”
　　青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最终又将视线移回了不再波动的酒面上，眼神平静：“老实说，如果我是青峰君的话一定会狠狠揍你。”
　　“呜哇老师比真正的小青峰还可怕！”
　　青年不再搭话，只是继续搅拌着鸡尾酒，薄荷酒的清冽夹杂着樱桃的甜腻扩散开来，烈酒的味道被很好地伪装了起来，显得新鲜而可爱。
　　黄濑看了一会那如蜜糖般乖巧的酒液，突然探过身取过酒杯，然后喝了一口。
　　浓烈的白兰地幽郁的香气充斥在口腔里，他含了几秒，被体温加热的液体在最终被吞下去时却带出了与气息不符的灼烧口感。
　　果然和这个小镇，和眼前这个青年是同类，无法仅凭外表判断属性，像是那些里面藏着拳头的恶作剧盒子，在你打开盒盖的瞬间总是给你与预期背道而驰的东西。

　　“作为明确的禁酒对象却在教师面前饮酒，我是不是该给你扣十分呢黄濑君？”
　　“这里可不是课堂上啊老师。”少年笑着将酒杯推回给他，“更何况这个国家规定在五岁时就可以接受父母的餐前酒了呢，很不错的地方吧？”
　　“是很不错，我是指在十年后挺着啤酒肚的黄濑君。”
　　“这算是担心吗？”少年笑嘻嘻地捡了一颗糖扔进嘴里，“老师为什么会来这里？就算是调令的话也有权利拒绝吧。”
　　青年停止了搅拌酒液的动作，偏着头思考了几秒，然后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说不定是为了让老师遇到我哦。”
　　“这连半个理由都算不上吧，黄濑君。”

　　后面零零碎碎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对话，黑子试图回忆起来，但宿醉的头痛很明显，青年抱着头缩成一团，他的脊背正隔着衣料贴着什么暖烘烘的柔软物体，暖气片发出嗡嗡的单调鸣叫，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脖子上被汗水打湿后黏糊糊的难受滋味。
　　其实黑子在睁眼的一瞬间就辨认出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贴有优雅的暗花图样墙纸，淡金色基调的窗帘正拉得严严实实，和他朴实的小房间差别很大。青年并没有特别的慌乱或是无措，他闭着眼睛等待新的一波头痛过去后，挣扎着将身上的棉被扯开，说是扯开，其实青年的力气也只够他费力地挪动着勉强把自己的半个身体弄出来，他撑起软绵绵的上身，看了一眼手表：7:15.
　　黑子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错过今天的课。在这之后，他才准备面对自己不知道被谁给捡回家了的事实。
　　不过他没花多少时间。床头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象牙相框，里面嵌有一张教堂唱诗的照片，某人轮廓比现在稚嫩不少的脸很是抢眼。
　　他转过头去，棉被的另一边正高高拱起，有一个金色的脑袋露在外面，依然是熟睡着的模样。

　　看来刚才抵着的柔软物体，正是对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