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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有缘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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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往往就有那么巧的事,当桑夏从最后一家公司面试出来,心情沮丧的她只顾着想心事,却没有意识到,她的身影,在邵言的眼中一掠而过。即使如此短暂的瞬间,还是被敏锐的邵言捕捉到了。彼时彼刻邵言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刚才会计出去的时候门忘了带上,正好露了一条缝,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桑夏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正巧被抬头的邵言看个正着。况且有时候,我们因为心里记挂着某个人,所以她的一切都会被自己熟知,即使是一瞬间,即便是一一个模糊的背影。
“小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邵言接通了人事部。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进来,”邵言把脸从转椅后面转了过来。
“邵总,您叫我?”负责招聘的小张进了办公室,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女——,”邵言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女人?不合适。女孩?不太好。女性?太笼统。
“你说刚才戴大眼镜的那个?“小张接过话茬。
“是的,是的,就是她,她干嘛来了?”邵言认真地问道。
“哦,她来教学部应聘一对一的语文老师。”小张答道。
“这样吧,小张,你通知她明天来上班,你把相关的工作要求跟她说完后,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话要嘱咐几句。”邵言安排道。
“好吧,可是——”小张迷惑不解。
“是这样,她特别像我们家邻居的外甥女,以前见过一次,我想问问,你该怎么说还怎么说。”邵言笑着说道,用一个谎话解开小张的疑惑。
“明白了,邵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小张微笑道。
“去忙吧。”邵言挥手示意。
原来,这家集心理咨询,文化课补习,艺考,高考,中考,文化咨询,出国留学等多方位于一体的公司是邵言与别人合办的,他占大部分股份,是最大的股东,他们这个公司,在当地同行业中无论是实力,师资,口碑,还是成绩都是相当不错的,在这个城市,很具有影响力。第二天桑夏接到他们留用的电话,自是喜不自胜,因此,早早地就来到了公司的人事部,等待公司的人员安排相关事宜。
小张给桑夏讲完工作要求后,把她领进了邵言的办公室,然后落落大方地退了出来,并带上了门。
“是你?!”当邵言把椅子转过来的时候,桑夏看了,大吃一惊道。
“对啊,是我。”邵言惯有的嬉笑又飞上了脸,对于桑夏的吃惊,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看到桑夏吃惊的样子,他甚至有一种捉弄人的快感,忍不住自己竟然笑了起来。
桑夏用不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撅着嘴并不言语,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需要挣钱呢,要是以前的话,遇到他如今这样像是嘲笑自己一般,自己早扭头走人了,还能轮到他坐在那儿得意地笑。
“你不知道学校一再三令五申,强调在职教工不准到外面兼职授课,不许有偿家教?一旦被查到,必当严重处理。”邵言关切地责备道,他知道凭他对桑夏的了解,她一定是有事才来的,说不定遇到了什么难处。他必须搞清楚原因。
“我知道。”桑夏语气坚定中带着无奈。
“你知道还铤而走险?”邵言看着桑夏,虽是责备,但语气中却蕴藏无限的的温柔。
“我也不想,可我没办法,我弟弟出事了,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我借了一大笔钱,现在我必须努力去挣钱,把它还上!”桑夏激动道。
“你借多少?”邵言凝视着桑夏,满眼担忧。
“四十万。”桑夏声音小儿清晰,语气中流露出对这个数字的复杂情感。
“四十,万?”邵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每个月就那么点儿工资,借了这么多钱,得有多重的心理压力?驴年马月能还上?当然,除非她运气好,买彩票中了大奖。
“是的,你,能为我保密吗?”桑夏恳求道。
“你先在这做吧,我会为你保密的。”邵言答应道。
“谢谢。”桑夏很是感激。
桑夏走后,邵言又给财会部挂了电话,让按照最高兼职待遇给桑夏支付课时报酬。
可不幸的是,桑夏第一天给学生上课就被下来抽查的教育局工作人员抽查到了,回去往数据库中一输,居然显示桑夏是有公职的在职教工!这下完了!而桑夏,对于这个调查开始显得惴惴不安,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这对自己会意味着什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也就是说,弄不好,开除公职都有可能。思来想去,她还是把这件事无不担忧地告诉了邵言。
“你放心教自己的课,没事的,放心吧。”邵言安慰桑夏道。
桑夏满怀信任的望了望邵言,然后低着头,慢慢地走出了邵言的办公室。
对着桑夏邵言虽是轻描淡写,可邵言内心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思来想去,他不得不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帮助桑夏开脱,他甚至免了那个学生两万元的学费,暗示他给教育局打电话,说是桑老师是自己以前的老师,来这里看他时,自己刚上完课,还有不懂的正好向桑老师请教,力求把处分降到最小,最终,在桑夏不知情的情况下,处分终于降到了零,而且她可以继续在这里兼职。邵言做出种种努力,把这件事了无痕迹地大化为无,其中的代价是,自己丢了将要生为副校长的机会,因为此事被和他一样具备副校长资质的另一个候选人抓住了把柄,一个小报告,让邵言丢了升职的一切可能。可邵言并不在意,只要能为桑夏排忧解难,丢了机会,也是值得的。他只希望,她开心,快乐,而不是每天脸上写满忧伤。
这时候,对于邵言,如果说丢了升职的机会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而父亲的去世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邵校长半年前就查出来是肝癌,而且是中晚期,可是他却不愿意治疗,他说人都得一死,治疗无非是延长痛苦,拖延死亡而已,早晚都得来,没有必要把钱浪费在那些毫无意义的放疗化疗上,他宁愿把钱省下来,给那些山区的孩子多交几年学杂费。就这样,被癌症折磨了大半年,邵校长走完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享年58岁。
直到邵校长去世大家才知道,邵言是他的儿子,也正是直到他去世大家才知道邵校长是多么的简朴,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依然生活清简,衣服都是以前旧的,饭菜无非是馒头稀饭,也是直到他去世大家才知道,他前前后后资助了64名山区的孩子上学,其中一部分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前来吊丧的,除了教育届的同仁,本校的老师,亲友,学生和家长,还有那些被邵校长圆了求学梦的孩子,有的带着妻儿,有的带着兄弟姐妹,有的带着爷爷奶奶(他们是留守儿童),有的带着自己的爸爸或妈妈,还有得甚至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来送这位可爱可敬的老校长,一个老教师,最后一程,他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掩面啜泣,有的满眼泪花,有的小声呜咽,他们爱这个校长,因为他的人格无限的高尚,他用他有限的生命,照亮和温暖了很多孤独无助的心灵。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似古板,严厉的老校长,竟然受如此多的人尊敬,爱戴。
也是在那一刻,邵言才真正明白老父亲曾经的话:任何有形和有价的东西,都无法来衡量爱,只有爱,才能让这个世界美好,温暖,和谐;真正的幸福来源于心灵的富足,这与地位,与金钱,与容貌,与权力都无关。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我们可以做出一些事情,让它的光辉无限地照耀那些无法走出阴霾的生命,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可以平等地追求幸福。邵言,为能有这样伟大的一个父亲而自豪。
生活像往常一样继续,时间是个最公平,最理智的东西,不管你是喜是悲,是得意是失意,它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淡然前行。
待一切恢复平静,李小瑶把桑夏约了出来。
“这里是四十万。”李小瑶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桑夏手里。
桑夏吃惊地看着李小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邵言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欠了别人那么多钱,一定有不小的压力,不然也不会出去代课。这钱,就当是以后你结婚,他提前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李小瑶解释道。
“那他人呢?”桑夏不敢相信道。
“走了。”李小瑶轻叹道。
“那他去哪了?”桑夏紧张道,怪不得好久没有见邵言去公司了,她本以为他因为父亲的去世仍在难过,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所以请假了,或许在家缅怀老校长,或许出去散散心。
“不知道,”李小瑶答道,“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去了山区,去继续帮助那些舅舅帮助的孩子。”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桑夏心里莫名的失落。“我想,我想谢谢他。”桑夏像想到什么似的,惴惴不安被强压了下来。
“这个他没说。”李小瑶摇摇头说。
沉默。
“我得去上班了,自己慢点儿。”李小瑶看看表,起身道。她拍了拍桑夏的肩膀,希望她不要伤怀。独留下桑夏,在那兀兀地发呆。
原来,料理完父亲的丧事,邵言去了山区看望那些被父亲资助过的孩子们,看到那些孩子无邪的笑脸,贫穷的山村,破旧的校舍,匮乏的师资,再回来自己无论怎样内心也无法平静,他决定去完成父亲未竟完成的事业,了却父亲的心愿,他甚至想到了孔子的一句话: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于是,他把公司交给合伙人打理,向上级申请去山区支教,而且,他在走前找到了李小瑶,让她把自己这四十万转交给桑夏。他觉得桑夏是个好姑娘,她为了救弟弟借了那么多钱,而这笔钱,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以外。自己也曾多次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GL350,或许那里面就是是她的男朋友,从这方面来看,他为她支付这四十万的治疗费,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桑夏还要坚持还他,经济独立而且自食其力,至少说明她除了正直,善良以外,不是个物质的女孩子,这在当今,已经不多见了。比起自己的前妻,当初嫌弃自己穷而抛弃了自己,简直是无法相提并论。虽然后来自己在物质上相当富足了,前妻有过复婚的意思,可每天和一个满脑子是钱,满脑子是算计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多么痛苦,多么乏味,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与其那样,不如独活。于是,邵言拒绝了前妻,但这并不妨碍,他爱自己的女儿。所以,不管是出于欣赏,佩服,怜惜,或者是爱,哪一点出发,他都希望可以帮助桑夏,摆脱当前的经济危机,同时也希望她过得好,生活美满,快乐幸福。
想到邵言,桑夏心里针扎一样疼,想起他从始至终对自己的好,给自己解围,给自己建议,给自己摆脱困难,给自己这么多钱,虽然他有的时候嬉皮笑脸,但那一定是他的一种掩饰,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用一种近乎看似不在意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强烈的情感。如果不是他已经…,已经…,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陈小菲的路难道不是前车之鉴吗?既然他把这四十万给了自己,自己就先把黎天的钱还上吧,既然都是欠人情债,自己就一辈子欠邵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