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成仙（II）》麻辣不辣

29、割不断的牵绊

　　“不！弟弟，你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我们没有错。他们自己是仙人，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们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我们不同，我们一旦死了，就再也无法做兄弟了。弟弟，你清醒一点。”谢林爬向谢枫的方向，准备去把那个准备束手就擒的弟弟再一次揽到自己的怀里。

　　他这个世上最牵挂的人，他这个世上最有牵连的人。

　　如果没有他，自己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鬼样子。

　　一个母体的营养，供养两个孩子当然会有些缺失。可是为什么那个牺牲掉的，是自己。

　　谢林没有把这些暗藏在心底的不愤说出来，他也不需要说出来。他只要把谢林捆在自己的身边，让他陪着自己生，自己死，自己就满足了。

　　他们本就是一起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起消失，多么的理所应当。

　　谢枫盘起腿，坐在地上呜呜的抽泣，“哥哥，我没想到，你说的成仙，是这个样子的。我以为只要牺牲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弟弟，你别犯糊涂了。难道你想自己流落三界之间，像我这样子无依无靠吗？不赌一把，我们怎么能轻言放弃！”

　　“哥哥，你不是无依无靠的，你还有我。所以我们放手吧，我们向两位大仙认错吧，或许他们会原谅我们。”谢枫睁开泪眼婆娑的眼睛，双膝跪地，对着神荼和朱雀就是一个响头。

　　谢林不死心，他落得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计划的还不够周密，才让这些人钻了空子。他没有输，只要给他时间，给他机会，他会做的更加的完美。毕竟，九颗人心，他只差一颗了。就一颗！

　　“谢林，你可知错？”神荼踱步走到朱雀身边，背对着那个一身污血的怪物问道。

　　“我何错之有？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一次，我何错之有！”喊完这句话，谢林身上的大部分力气，也都系数被抽走了一样，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仍旧用额头不住的轻撞地面，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为自己辩解。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手上的这个枪头是怎么得来的，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上路的机会。”朱雀按了按指节，发出啪啪的声响。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起身，和挨着自己的神荼面对着面对望了几眼。

　　呃，似乎比个头的话，自己没什么优势。随即绕过这个比自己高了些许的男人，去问谢林。

　　谢林已经即便是想说什么，也疼的说不出口。

　　他的嘴里，鼻里，耳朵里，开始像温泉的泉眼一眼，往外冒着温热的鲜血，一张嘴，就是一大口。

　　谢枫从自己的小世界里醒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哥哥已经成了这么样子，忙连滚带爬的把自己往谢林身边靠。

　　抱起谢林的半个身子，两手立马沾满了腥稠的鲜血，从背上的翅膀处流出来的血，已经慢慢的减缓了流速，沿着谢枫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的蔓延。

　　不知道在那里的血流干之前，谢枫的掌心，会不会开出一朵美丽的死亡之花。

　　“哥哥，别害怕，这次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我们两个一起走。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一起。”

　　躺在谢枫的怀里，谢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他抬了抬手指，想要抚摸那张自己五十年前抚摸过的脸庞，可是没有力气。

　　谢枫就像是谢林肚子里的蛔虫，拾起谢林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笑着对她说：“哥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贪心，你或许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从娘的肚子里，就是我害了你，现在，又是我害了你。”

　　谢林的眸子里一亮，他竟然明白！谢枫知道自己最大的不满是什么，他竟然知道。

　　回光返照也只是那么稍纵即逝的瞬间，再吐出一口鲜血，谢林的手脱离了谢枫的举托，重新坠回地面。

　　朱雀的视线被谢枫挡住，看不清谢林脸上的表情，往前凑了凑。

　　“喂，你说不说？”

　　眼前两道光柱击撞，随即听到哐当一声，巨大的毛笔枪头，掉到了朱雀的脚边。

　　谢林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咿呀呀的去喊抱着自己的弟弟。

　　谢枫弯着身子，把谢林护在自己的怀里，手指攥的紧紧的，想要攥破谢林的衣裳。

　　而在他的背上，是从神荼身上飞出去的地府宝器——鬼刃。

　　谢林在最后关头，仍是不知悔改，想要拼劲全力报朱雀坏事的大仇。

　　可惜他算到了谢枫挡住了朱雀的视线，却忘了朱雀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神荼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朱雀。谢林的举动，无疑是给自己的死亡马车，重重的挥下了一鞭子。

　　谢枫背上开始出现紫色的光圈，鬼刃入魂三分，大罗神仙都难救活。

　　“这就当还你一次。等来世，我再还你一次。”谢枫束发的发绳，被谢林竭斯底里的一声怒吼后，不小心带掉。

　　黑发瞬间倾铺下来，把那张自己偷看了无数次的脸，藏到了黑色的帘幕之后。

　　谢枫挡下了鬼刃，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只是本能的保护了他的哥哥。

　　谢枫曾经暗自的想过，在娘亲的肚子里，他的哥哥，一定很疼爱疼爱他，才会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冲着这份疼爱，让他为他的哥哥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相比较于五十年前自己畏惧的死亡，谢枫终于可以释怀了。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一起踏上未知的迷途，真好。他畏惧的，是孤独。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朱雀张大了嘴巴，回头问神荼：“怎么收场？”

　　“你弟弟去了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你说呢？”神荼没有直接回答朱雀的问题，两手一合，收回了鬼刃，侧首问重新跌回地面的谢林。

　　谢枫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谢林没有了支撑，自然摔倒了地面，恢复了那幅破烂不堪的模样。

　　“你这个歹毒的神仙，你还我弟弟！”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血珍珠，噼里啪啦的从眼眶子里砸到地上。谢林还想去取落在不远处的兵器，胳膊还没伸直，就被朱雀一脚踩住。

　　“你还想做什么？这次可没有人再来给你挡刀了。”

　　谢林笑了。

　　从他干涩的嗓子里，发出一种类似于悲鸣的笑声，森森然的让人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弟弟罪不至死，你们却把他害死了。”

　　朱雀用力碾了一下脚底的手腕，“你想说什么。”

　　“所以你们不能再害死我了，我不要去无间地狱，我要投胎。”

　　朱雀恨不得再那鬼刃捅上他千千万万刀，以解心中之气。

　　谢枫为他而死，他就一点都不感到痛心，不感到内疚吗？

　　五十年，世上有几个人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人生的五十年交给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谢林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朱雀身上的怒气越来越盛，谢林停了好一会说道：“我不想再去那里害他了，随便把我发配到哪里，只要别让我再去害他就好。”

　　他担心的，原来是这个。

　　“无间地狱，永无明日可言。他独自前往，总会有撑不住的时候，你就不想去陪他吗？”神荼捡起毛笔枪头，对着外面的天空敲了敲。

　　声音清脆，就像是大小均匀的珍珠粒子洒在透亮的玉盘子上，没想到会是个杀人的凶器，可惜了。

　　天上的月亮，躲了这一晚上的猫猫，天也快亮了，它也羞答答的出来了。挂在没有任何陪衬的天空，孤零零的守望着下面的世界。

　　谢枫说的没错，月亮出来之时，他们就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可惜谢枫没有料到，月出，他亡。

　　刚才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小鬼，满脸期盼的等着那个故人来解救自己，兴奋与激动之情毫无保留的写在脸上，没有任何的掩饰。

　　此刻，连这一抬眼就能看到的月光，都成了他以后只能出现在回忆中的奢望。

　　突然的，神荼有些感伤。

　　算的太多，就会把自己算进去。想得太多，就会把亲人赔进去。信得太多，就会把希望都搭进去。

　　他和谢林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怕再一次害了他。”

　　谢林的声音，已经小到需要朱雀蹲下身子才能听得清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不用他们两个动手，谢林也会自己消亡。

　　“也许你的弟弟，害怕的是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陪。”朱雀移开了脚，把那只没有力气的手覆盖到谢林自己的眼睛上。

　　那两颗眼珠子里，不住的往外冒着混杂着泪水的血液，看的朱雀心有不忍。

　　“是吗？那就求大仙送我去找我弟弟吧，拜托了。”

　　朱雀询问神荼的意思，后者已经把鬼刃重新拿出来，摊于掌间。

　　“你不后悔？”

　　“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