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成袁）归去来》菱汋

6、第 6 章

　　袁朗在思考。类似于战争中对阵之前的战略部署一样的大脑高速运转。他思考的题目只有一个——成才。

　　从医院回来以后，袁朗没有把病历给任何人看，对铁路和齐桓他们的询问，他也只是回答，脑外伤，失忆。然而关于脑外科主任所说的人格分裂，袁朗下意识地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也下意识地不去想它。观察了一天后，袁朗发现成才并没有滥用药物后的脱瘾症状，这使他暗中松了一口气。然后第二天早上，他把成才拉到靶场，拿过一支枪，装弹，校正，然后一把扔到成才手里。

　　“你以前是军区的枪王。拿着这支枪，靶子在那。射击！”

　　一群人围在他们旁边，成才提着枪，冷漠地看著他，一动不动。

　　“射击！开枪啊！你不是枪王吗！开枪啊！我命令你！”

　　成才仍然不动。袁朗就继续朝他吼。然后突然间，成才抄起枪，拿枪托砸向袁朗旁边的一个兵。他的动作非常快，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兵已经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成才下了枪按住。袁朗楞了几秒钟才想起叫吴哲带人把成才押回禁闭室，再找人把那个被砸晕的兵抬到医务室去。

　　从医务室回来袁朗直接去了禁闭室。成才抬眼，桀骜不驯地瞪着他。

　　“你刚才本来是想打我的吧？为什么不冲我来？啊？！”

　　禁闭室原本狭小，除了床只有一把椅子。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两人相对。相对于袁朗的怒火，成才只是在嘴边扯出一个近似讥诮的冷笑。

　　“那个人是你的兵吧？”
　　他和袁朗说话一直这样，拖着一副不紧不慢的调子，
　　“我打他，你比他还疼呢。是吧，队长？”

　　看着那张和成才一模一样的脸，袁朗心里一片冰凉。他一直让自己相信，回来的这个人就是成才。他怎么可能不是成才？他只不过是撞坏了头，不记得从前的事。然而他无法忘记这个成才拿枪托打伤他的兵；他也无法忘记在第一次审讯中成才吻了他之后，还会讥诮戏谑地笑。这个人，这个成才，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在向袁朗昭示自己的名字——Ewan。

　　晚上他睡着的时候袁朗会通过监视的摄影机看他的睡脸。浓眉，稍微上挑的桃花眼，鼻梁，嘴唇，长发披散在面颊边和枕头上，脸庞比原来稍微瘦削一些。这分明就是成才，怎么可能是别人。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神情里的那份警惕即使通过摄像头也能感觉得出来。原来的成才也警惕，然而那警惕是种犀利的敏锐；而现在的他只是冷漠提防，像野兽，像荒野里落单的狼。

　　袁朗心里已经有了审慎妥善的计划。他想搞清楚成才失踪的那五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想只有弄清了这些，成才为什么变成这样的问题才可能有答案。他费了点力气才跟铁路申请到一部移动电话，剩下的事也逐渐安排妥当。

　　一个房间，一支谍报小组，齐桓吴哲也在；许三多他们在另一组，负责让移动电话无意中落在成才手里。

　　袁朗想知道成才是不是已经彻底忘了他的枝枝蔓蔓，彻底忘了他的不抛弃不放弃。

　　手机里装了监听器，旁边的谍报小组已经随时准备追踪。

　　扬声器里响起滴滴声，成才在拨号，是国外的号码。

　　振铃三下，对方接起电话。

　　“…………Ewan。”

　　成才开始讲话，俄语，语速很快，袁朗只听懂一个词，成才的名字。他用眼神示意吴哲开始翻译。

　　“……Ewan……？”
　　Ewan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兄弟们都回来了，你…

　　“………………”
　　住嘴！我被抓了。这个电话正在被监听，现在我说话你们听着。时间有限不许插嘴。白林子旁边的小屋，后面的酒窖里进门右手第四个酒桶，里面有个本子，里面记着客户和联系人的联系方式，还有钱和枪。你们拿着去找黑子…

　　成才被打断，对方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电话里成才突然吼起来，

　　“放屁！你们知道抓我的是谁吗？那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们跟黑子说我死了，让他收留你们。”

　　电话那边又开始抢话，粗豪的大老爷们的嗓音，却带了哭腔。

　　“行！不愿意去也行！我不在以后，Andre当头，你们都听他的！你们以后，别再来中国了。”

　　说到这里成才的语气放缓了一点，监听器里还能听见对方的抽泣声。

　　“里面有瓶酒，好容易搞来的便宜你们了。时间差不多了。挂了吧。”

　　电话里对方用力抽泣了一声，成才很快地说了一句俄语，对面带着明显的鼻音重复了一遍，电话断了。

　　监控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监听的录音带还在吱吱地转着。半天，谍报组有人抬头说，还差5秒，定位失败，但知道大概位置是在国境以外。

　　袁朗仿佛根本没听见谍报组的人说话，他抬头，冲着吴哲，
　　“他最后一句话说什么？”

　　吴哲还在发愣，两眼直直地看着还在转的录音带，袁朗又问了一遍，声音高到满屋的人都转过脸来看他。

　　“他说…”
　　吴哲紧攥着拳，两手的关节都泛了白，
　　“…下辈子再做兄弟。”

　　他的枝枝蔓蔓还在，只不过，换成了别人。

　　齐桓在袁朗旁边，感觉他的肩膀明显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