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凝固你我》云**心

43、第43章

　　黎念远把车子开出来，看见何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整个纤瘦的身影也紧张僵直，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拨就会断了似的。
　　他想按喇叭提醒她，但是想了想，直接下了车。
　　“小寻？”
　　何寻一怔，马上向着车子走去，拉开车门的时候，黎念远叫住她：“小寻，你确定真的要去？”
　　何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当然，我们走吧。”
　　黎念远没动：“小寻，你究竟是想惩罚谁？你自己吗？”
　　何寻的手一颤，门把从手指上滑脱。
　　“我知道你的心情，方牧原应该为他所做的承担罪责，可是，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和受法律制裁相比，哪一个更加严酷？你判了方湛乔无期，那么你自己呢，你这一辈子，是不是也要陪着一起服刑？何寻，我知道你有多爱你爸爸，可是你这样折磨自己，你爸爸，真的会觉得宽慰吗？”
　　黎念远说话一向婉转而含蓄，可是今天却一针见血，他知道，只有刺到了她心上的最痛处，她才会从对自己的负疚感里清醒过来。
　　何寻脸色苍白地坚持：“我要给我爸爸讨个公道。”
　　“用你一生的幸福为条件？”
　　“我不爱他了！”何寻叫起来，“我怎么还能爱他！”
　　“你等了他八年，所有的感情能这么快就荡然无存？你真的想看见，他在法庭上指正自己已经昏迷不醒的父亲？小寻，你只是对你爸爸太愧疚，你觉得对不起你爸爸，所以一定要和方湛乔分开，不是吗！”
　　“我什么都没为我爸爸做过，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何寻绝望地掩面。
　　“从来没有应不应该！何寻，他没有犯罪，你更没有！”黎念远的情绪极少这样的激越，“你不用赔上自己的一生，去承担你根本不用承担的罪责！”
　　何寻固执地辩驳：“可是爸爸走得那么痛苦，他一定不安心！”
　　“小寻，你现在的样子，才会让你爸爸更不安心！”黎念远忍不住扳住何寻的肩膀：“你现在能不能清楚地告诉自己，你可以，彻底忘了那个人！”
　　何寻突然像寒风中的蝉一样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头恨不得缩进胸腔，像是要把自己徒劳地隐藏起来，永世不再见人。
　　半晌，她捂住脸喃喃：“可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
　　“小寻，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过去呢？”黎念远：拍着她的肩膀，声音放柔了，“现在，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让一切成为你喜欢的样子，不是吗？”
　　何寻忽然想到那辆被卸掉座位的自行车，方湛乔把后座又装了上去，于是，她又可以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去做想做的事。
　　还有方湛乔，他不再是那个率性无忧的少年，但是他愈加火热而深挚的爱，让她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切入骨髓的美好。
　　往日之日不可追，而她选择的是，为了救赎对过去的愧疚，把自己现在和将来所有的希望，都全部埋葬。
　　“小寻，我相信，对何叔叔最大的告慰，应该是，你能够得到幸福。”
　　黎念远轻轻地，却非常肯定地说。

　　黎念远把车倒了回去，把何寻带回家里：“这些天你太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
　　他给何寻准备了点水果和点心，帮她带上了门，没有再进来过。
　　的确很累，但是何寻不知道怎样让自己休息，她找出了以前爸爸和她一起拍的照片。
　　从她还很小，被爸爸抱在手里，到少女亭亭玉立，依偎在爸爸身边，爸爸的眼神从没有变过，宠溺，满足，似乎怀抱整个世界。
　　爸爸说：“小寻，只要你开心就好。”
　　她的眼泪滴在照片上：“爸爸，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没有他，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开心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看到房门前塞进了一张明信片。
　　她的心跳加快了一拍。
　　那天她和方湛乔在大学闲逛的时候，曾经去过大学边的一家小咖啡店，那里点一杯咖啡会送一张明信片，只要自己写好想说的话和邮寄地址，约好寄送的时间，咖啡店会帮着在指定的日期寄出去。
　　他们约好寄给对方，但是各自背对着写下了想说的话，邮寄的时间也都是自己定的。
　　方湛乔边写还笑她：“这下你满足了？比大学生还幼稚了吧。”
　　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他的明信片就寄到了，应该是黎念远到报箱拿每天的早报时，帮她带过来的。
　　她吸口气捡起那张小卡片。
　　黑白的背景上是一辆自行车，后面有一条花朵拥簇的小路逶迤通向远方。
　　她翻到背面，是方湛乔的字迹：“何寻：第一站，你想去哪儿？”
　　她脑子还有些混沌，愣了一下才想起他的话：“等我回来，把那辆车完全装好，就带你去旅行！”
　　下面还有一行字，字迹比上面小很多，似乎带着一种不确定的企盼：“下周三，那个大学门口，我还能不能，等到你？”
　　写这张卡片的时候，他还没有向她说出一切，那来之不易的两天时光，他一定和她一样的贪恋。
　　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坦承一切的准备，所以，也忐忑地预见到了，她后来不留余地的决定。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那辆自行车，世上独一无二，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总算可以拼装完成。
　　她想起那天醒来看见他，窗外是数日徘徊不去的雾霾，一时几乎晨昏难辨，他开着一盏落地灯，仔细地往车上装着一个她根本看不清的零件，眉头微蹙，认真到近乎虔诚。
　　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如果每天不管醒来还是睡去，身边都能有这样一个人，那么她定然可以，不怨过往，不惧将来，安守现在。
　　这人生最极致的幸福，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渴盼？

　　手机短信铃响了起来，是路佳音：“恭喜又老了一岁！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
　　何寻完全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再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果然是今天，而且，今天，就是周三。
　　方湛乔说过他去美国最多一周，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到N市，而且他算准了，在她生日这天，收到这张卡片。
　　今天，他会在他公寓边上的大学门口，一直等她吗？
　　屏幕上的日期暗了下去，何寻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打开房门走到前厅。
　　黎念远已经在等她：“小寻，我帮你去煮面。”
　　外公过世后，每一年的生日早晨，黎念远总是会为她煮一碗面，他并不擅长厨艺，但是出于一贯的有条不紊，他每次都能相当成功地端出一碗味道不错的长寿面。
　　他曾经好像随意地说过一句：“要是每年的今天都能帮你煮一碗长寿面，好像也不错啊。”
　　何寻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面条，突然听到黎念远急切地提醒：“哎，第一根，不要咬断……”
　　一下子回到第一次在方家过生日。
　　“第一根，不要咬断！”急切的声音忽然变得沮丧，“靠！已经断了！”
　　那时方湛乔第一次为她煮面，她现在还记得是怎样的兵荒马乱，他像守着一座城池一样守着厨房，死也不让她进去，在里面与锅碗瓢盆纵横决突多时后，端出来一碗带着壮士断腕之气的荷包蛋面。
　　他的脸上蘸着一滴酱油，衣服也有点脏，连头发都是乱的，像个不甘失败的将军，悲壮地说：“何寻，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面煮的实在太烂，她挑起第一根就断了，他郁闷了好几天，卧薪尝胆地苦练，结果第二年的那碗面果然色香味俱全……
　　“小寻，生日快乐。”方湛乔递给她一套线装的中医书，“在古旧书店淘到的，版本很老，但是特别全。”
　　“谢谢。”她都快忘了，她已经报名参加参加中医师的考试。
　　“今天你就别在中医堂耗着了，自己出去买买东西散散心，病人约得不多。晚上我请你和路佳音一起吃饭。”
　　何寻眼前晃过那张明信片，还有那个青春洋溢的大学校园：“不用了，好些天没在中医堂，你太忙了，再说很多东西要理一理，我不出去。”
　　黎念远没再劝说，在中医堂一天忙完后，开车带她去了市区的餐厅和路佳音会合。
　　路佳音买了蛋糕，点着蜡烛起哄：“快点许愿，把自己早点嫁出去！”
　　何寻茫然的望着跳跃的烛火，许什么愿呢？以往的每年，她许的愿，都和方湛乔有关，明明知道非常渺茫，可因为只有一年一次，她会放任让自己奢望一把，可是当奢望真的成为了现实，她竟然就连许愿的能力都好像丧失了。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她的梦寐以求？
　　饭后路佳音提出去唱歌狂欢，唱完已经是深夜，走出包厢何寻打开手机，没有任何电话，也没有任何信息。
　　路佳音喝多了，走得跌跌撞撞的还在喊：“不回去，我们找个地方继续喝，千杯不醉……”
　　她这样子肯定不能开车，软磨硬泡半天无效后，何寻无奈地对黎念远说：“远哥哥，你先回去，我开她的车送她回宿舍，晚上就住她那儿了。”
　　黎念远迟疑：“小寻，你可以吗？你今天晚上……”
　　何寻知道自己不对劲，路佳音是麦霸，每次进KTV她都是陪太子读书，今天她却五音不全地吼了好几首，吼完了胸口还是堵得难受。
　　“没事儿，明天一早我就坐车回来。”
　　何寻摸到了路佳音的车钥匙，把她塞进车子哄她：“好了，下一站狂欢继续啊。”
　　肿瘤医院的职工宿舍是一幢老旧的新村，路佳音发现受骗已经来不及，怎么都不肯进去，在新村外嚷嚷起来：“我不进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没有人等我！回去干吗！”
　　那个“等“字，比刚刚KTV里任何一个鼓点都更强烈地砸在何寻心上。
　　路佳音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寻，为什么我们都这么惨？你等了他十年，可是他却另有所爱，我呢，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哪怕让一个男人为我停留一下都做不到呢？我爸爸妈妈只知道让我找个有钱的，可是其实，我只想要有个人，在我特别孤单的时候，可以陪我，在我特别无助的时候，可以帮我，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可以安慰我鼓励我，在我想见他的时候，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算看不到他，也知道，他在哪个地方等着我，这就够了！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何寻帮她拍背，心里的鼓点敲打得越来越快：“其实，他……没有其他的爱人。“
　　路佳音瞪大眼睛，一把揪住何寻：“那为什么你们还不在一起？你明明爱的他要死！他心里也有你不是吗？不然他怎么不顾生命危险跳进水里！还有那次，你被隔离的时候，他看着你的房间，那种眼神，好像可以和你一起死掉一样！”
　　她甩甩头，着急到要抓狂：“你不是说你们认识了十年！十年啊！你在等他，他也在等你，居然可以那么久！你是有魔力的吗？可以让一个男人过了那么多年还放不下？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如果是我，只要有个男人为我守候这么多年，我一定会不顾一起地和他在一起！”
　　她越来越口无遮拦，但是喝醉的人，每句话说得都戳中人心。
　　雨点突然噼里啪啦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何寻顾不得多想，拽着路佳音钻进宿舍里。
　　把路佳音安顿好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何寻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的哪一个地方，已经被路佳音叫嚣得再也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那个大学门口，我还能不能，等到你？
　　雨越下越大，天气预告说，多日的雾霾天气，需要一场淋漓尽致的雨来终结。夜幕里雨丝缭乱的闪烁，而明天早晨，或许就会有一片敞亮的青空。
　　时间已接近十二点，周三马上就要过去。
　　何寻长透出一口气，决然地打开了门。

　　但是，她没有见到方湛乔。
　　雨一直下，她一直等，等到校园门口再也没有一个人，校门口的那条路上，也没有了车来车往的痕迹。
　　后来雨小了，她坐进了车里，上次她被隔离的时候，方湛乔就曾经像现在这样，等了她整整一夜。
　　她在车里睡了过去，直到天亮，清洁工人开始打扫马路，冒着热气的早餐车开始叫卖。
　　天气果然如期晴朗，很久没有看见那样碧澄的天空，但何寻的心情却没有亮起来。
　　手脚有一种血流不畅的麻木，何寻颤抖地掏出手机，再次揿出他的号码，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已经把他的头像换了回来，她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好的时候，但是，一切并没有如她所愿。
　　以后的几天，他的电话永远处于关机状态，打电视台的电话，说他请了长假，而医院里方牧原的病房，拒绝任何的探访。
　　难道他就这样毫无缘由的，再一次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湛乔，你在哪儿？”
　　每一天，她都通过那个沉寂无声的号码，给他发信息，但是一天天过去，她没有收到过哪怕一个回应。

　　一个月过去，对他的想念就像灰色的雾霾，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逃，何寻只能埋头准备中医师资质考试，白天忙完后又整晚整晚地看中医书，在参加完中医师资格证的考试后，她又瘦了一圈。
　　考完后黎念远请她在市区吃了顿大餐。
　　“昨天的考试，有把握吗？”黎念远微笑着问她。
　　“有！”何寻很少这样斩钉截铁。
　　黎念远举起茶杯：“这么自信？那先恭喜了！”
　　何寻笑着和他碰了碰杯，这些天，黎念远第一次看到她有点明朗的神情，他不想提，但是看她这些天这么憔悴，他不能不提。
　　“小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何寻没有回避：“远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也想了很久，但我觉得，他这一次，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也许，现在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他爸爸那个样子，他一定是需要点时间……
　　她笑笑，像在鼓励自己：“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她脸色灰暗，脸瘦得尖尖的，越发显得两只眼睛清灵如澄澈的琥珀。
　　黎念远亲眼看着她从焦虑和不安，慢慢的变成安静的等待，他有时真的不懂，她哪里来的那样取之不竭的力量，永远可以用最隐忍而坚定的方式，将人生所有的无常都看做寻常，不变地守候着，自己最初的爱恋。
　　他心痛，但是却无能为力：“小寻，我真希望，我就是那个你要等的人。”

　　本来约好一起吃饭的路佳音因为临时有人换班没有来，何寻带了她最喜欢的锦亭老字号的蜜豆枣泥粽子，黎念远把她捎到路佳音工作的肿瘤医院、
　　路佳音看到她来特别意外，但是忙得很也顾不上跟她说几句话，何寻把粽子放下就告辞了。
　　这里她来过好几次，本来挺熟的，可是刚考完试脑力好像还没恢复过来，整个人有点发晕，在楼道绕了几下，居然迷了路。
　　好像走到了单人病房区，非常安静。她好不容易看到电梯，正要跑过去，却掠过一间开着的病房，有什么，一下子攥住了她的视线。
　　一辆自行车！
　　高层的病房，从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耀出金属炫目的光泽，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晃晃头再仔细看：就是那辆自行车！
　　放在方湛乔卧室墙边的，他用了近十年时间一个零件一个零件亲手组装的自行车！
　　可是那辆自行车怎么会在这里？
　　何寻的整个神志几乎就要被黑暗吞没，摇摇欲坠间，车轮仿佛滚动起来，他上扬的眉眼带着得意和期待：“何寻，第一站，你想去那里？”
　　一阵痛楚的惊悸像闪电划破黑暗，她快步冲进了病房。
　　床单齐整，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似乎这里没有人住过。
　　或者，已经消失。
　　胸口像是压缩着一股越来越强大的气流，一个不慎，就要把她整个炸得灰飞烟灭，她抵着胸口跑到楼道里的护士站：“请问，那个病房的病人呢？”
　　“哪个？”护士莫名其妙。
　　“就是……”何寻顿住，她看到一个护工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去，接着，把那辆自行车推了出来。
　　她冲上去死死抓住车子的龙头：“你要把车子弄到哪儿去！”
　　男护工吓了一跳：“你干嘛？”
　　“这辆车子是我的！”何寻叫了出来。
　　“你的？怎么可能，这是方先生的车子，他说的，每个零件都是他亲手组装的！”
　　“方先生……方湛乔！”
　　“对啊。”男护工越发的疑惑，“你们……认识？”
　　“他在哪里？”
　　“你是谁？”男护工戒备地看着她。
　　“他在那里？告诉我！”何寻的声音变成了哀求，“求求你告诉我！”
　　男护工一时倒有点无措：“这个，我倒不清楚，他前两天刚转院了，好像……是去H市治疗了吧，至于具体哪里，他说他安顿好了会告诉我，这辆车他让我先保管一下，等他安顿好了，我就把给他托运过去……”
　　在苦苦等待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有了他的音信，何寻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男护工慌了，放下车子把何寻扶起来，让她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你是方先生什么人啊？”
　　何寻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我只是他请的护工，一般每天都陪在他身边。”
　　“那么……地址，托运的地址，第一时间给我！”
　　“可是……方先生吩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他的家人，你又是什么人？”
　　何寻从包里取出那张方湛乔寄给她的明信片，她一直随身带着：“他说，他会骑着这辆车，带我去环球旅行。”
　　男护工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你就是方先生的爱人，你赶紧去找他吧，住院的这些日子，陪着方先生的，除了我，只有这辆车了。”

　　何寻大口地喘气，让胸腔里的气流散逸出来，她才不至于窒息。
　　男护工走后，她单独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手指抚摸过自行车的每一个轮廓，那样的精致完整，每一个小细节都完美无瑕。
　　心里有细碎的痛，像微微裂开的冰纹，一点点扩大，马上要裂成一个狰狞的冰窟，将她淹没吞噬。
　　“方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病人，他在这里住了快要一个月了，却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
　　“他每隔几天就要出去一趟，穿得很整齐，就像是没病的人一样，他说，他是去陪他的父亲，可能老人家身体也不大好吧。有时他身体实在不舒服，就会打电话告诉他母亲，说他工作太忙，过不去了。我想，他生病的事，大概是瞒着家里人。”
　　“他只接受保守治疗，没有动手术，也不做化疗放疗什么的，因此精神一直还可以，可是发作起来就特别的痛苦，好几次，我都看到他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他坚持要把这辆车子放在病房里，我好奇就问他，这车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他的回答和你一样，他说，他答应过一个人，要带着她骑着自己亲手拼装的车子环球旅行，看着这车子，他会想到很多美好的事情。”
　　“我问他，他这样，会不会觉得特别孤单，他说，一个人一辈子，有过一次铭心刻骨的幸福，就够了。”

　　她呆坐了很久，一直到路佳音惶惑不安地走进病房。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何寻抬头看着路佳音。
　　路佳音眼圈红了：“他是在其他医院确诊以后，才转到了我们这里，据说是骑着这辆车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吐血晕倒了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说，他已经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他不能再让你难受了……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才稍微稳定一点就要转到H市去，对不起何寻……”
　　这辆车是已经完全拼装好，他骑着它，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去找她，载着她，开始他们第一站的旅程。
　　可是他骑车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吐血晕倒，怪不得，那天她没能等到他……他该是有多么痛，才能这样迫不得已地，选择再一次地放弃。
　　路佳音不安地看着何寻的脸色：“何寻，你……准备怎么办？”
　　何寻闭上眼睛：“他总是以为，逃避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你要去找他？”
　　何寻的表情毋庸置疑。
　　路佳音急切起来：“可是何寻，你知道他的病……”
　　何寻站了起来：“所以，我现在更加应该在他的身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