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歪曲魔眼（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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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最重要的人离世，时间也不容许景南有半分松懈。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景南又身为大队长，根本走不开。
纵使他再悲伤再难过，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不得不将调查进行下去。
云轼草草地埋了姑姑的那日，景南正在整理近日来收集到的信息。
他将工作转交给了比较信任的下属，向上级请了一个小假赶去了墓地。
到达墓地时，云轼立在墓碑前，身材单薄，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
景南将姑姑最喜欢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沉重地拍了拍云轼的肩膀，“节哀顺变。”
云轼轻轻地笑出了声，带着一些不真实的哀凉，“你才是。你是妈妈在世上最舍不得的人。”
景南短暂地惊愕了一番，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混小子，说什么呢你。要是姑姑泉下有知，听到你这样说，肯定很寒心。”
墓地的背后是江面，云轼不知是何时转过了身子，正对着宽阔的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船只驶过，留下了一路水痕。
“表哥……”又不知是过了多久，他喃喃开口。
景南站起身，将衣服的褶皱整理了一番，眼神略微松怔，“嗯”出了声。
“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呢？没有父亲，没有朋友，没有青春，如今就连母亲也失去了……最后的家人呵，最后的呵……”
不知为何，听到云轼这样说，景南一个大男子汉居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表哥啊，为什么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那么想哭的，明明有一股热流就要涌出来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却哭不出来……”云轼无助地抬起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眼角处。
突然，一阵力量自他肩膀处传来，沉重而温暖——
那是景南的手掌。
“小子，你还有亲人的！就在这里。”指了指自己，云轼终于才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意思是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吗？”
“当然。我也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
“如果，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事，也会站在我身边吗？”
“只要不是不可饶恕的错事。我想姑姑看到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地活着，她也会开心的。”
云轼回到家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上一觉。
如果，如果表哥知道母亲的死其实并不是意外而是他刻意为之，会不会连想杀了他的心情都有？
会不会，大义灭亲惩治了他……
不要……他宁愿去死也不要在牢里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怎么办，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从这个世界逃离的念头。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的吗。
好想离开，好想离开。
他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靥中，眉宇紧蹙，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想要拼命地留住什么。
“来这边的世界吧……来吧……”
是谁？是谁在说话？！云轼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中，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有声音不断回旋在周围，他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在哪里。
“来吧……来吧……”声音还在飘荡着，似幽灵般漂浮。
突然，周围的风景骤然变化！
云轼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分明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做梦而已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实感存在……
警局。
几个星期后，景南也在调查过程中得到了一些进展。在C高中的询问进行地很顺利，他们一行人慢慢地深入，也终于缩小了范围。目前已经能确定嫌疑人是C高中高一的学生，很快地就能知晓嫌疑人的身份。
景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和同事几人出去下了躺馆子。
吃着久违的干锅，景南被辣得直灌水。下属笑道：“看来头儿是好久没吃辣了。”
“你也不看看头儿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人在旁边也笑道。案件有了进展，大家都高兴，心情也不免放松了些。
“大家吃啊，吃饱了好卯足了劲办事！”景南一边招呼着他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待各自回到工作上后，也是一副精神奕奕、干劲十足的模样。
很幸运的是，那两个高中生在警方的保护下也没有出任何岔子。据他们的说法，嫌疑人是退了学的，于是景南在负责办理退学手续的人那里调出了退学的记录。
记录显示近期退学的学生只有三个，随着视线的向下移动，景南的瞳孔逐步紧缩。
最底下的名字清楚而强烈地反射进景南的瞳孔里——
云轼！
他怎么忘记了，他的表弟，他最亲爱的姑姑的儿子也是C高中高一的学生；他的表弟，和求助的两个高中生描述的特征分明是十分相近的！
“不不不，不是这样子的……”景南拼命摇着头，试图赶跑自己脑海里那个可怕的念头。
云轼一定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情的！
景南指着另外两人问负责办理退学事项的人：“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退学的？”
是的，一定不会是的……
“后面有记载退学原因的。”
景南急忙往后面翻去：一个是因生了重病不得不辍学，另一个是因为家庭负担不了学费才选择了退学。
景南沉寂了一阵，伸出右手，颤抖着向前翻动着，越往前翻动一页，他越感觉到自心底涌上来的无力感。
云轼退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受不了视频事件带来的影响，因为受不了同学异样且充满同情的眼神，所以他不想再在学校呆下去。
景南记得云轼拖着沉重的身躯跑到警局来找他的那一天——
他从来没有见过云轼这般无助的模样，脸色苍白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再往下看，手臂上是被人施暴后留下的血痕，整洁的衣服早已失了最初的模样，变得凌乱不堪。
他看着云轼忽然跪了下来，两只手无力地垂在两侧，用濒临死亡前才有的音调断断续续地说着：“表哥，好恶心……好想死……”
景南发现自己已经不敢再去问云轼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蹲下身，用手掌抚摸着云轼的额头，轻轻地安抚着他，“别怕，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云轼低垂着的头顺势靠在了景南的肩膀上，慢慢地，景南听到几声呜咽声从肩膀处传进他的耳膜里。那么小声，却又那么清晰，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哀。
后来，景南待云轼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才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嘴里了解到那日遭遇的事。
那时，云轼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任谁也看不出他之前是遭遇过那样的事。
景南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云轼的叙述，同时，将拳头握得愈发紧。
“……就是这样的。”云轼在说完话后还自嘲着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冲击着景南的视觉。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绝不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好过！我一定……”景南只觉自己从未这么愤怒过，在他坚守自己的岗位的这些年，从未觉得自己肩负着的责任这般重大过。
只是，云轼摇了摇头，无力地打断了他的话，也生生地刺激了他的决心。
“不用了表哥，我不需要你替我做这些。就现在这样吧。”
景南愤怒了，他一把抓起云轼的衣领，红着一双眼用他平生最大的音量咆哮着：“混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人身侵犯你懂吗！你有足够的理由送那群人进监狱的你知道吗！”
云轼还是一副让景南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的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景南高高地抬起了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可以清晰地听见骨节“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啊！！！”景南挥动着拳头，还是不忍心砸在云轼的脸上，就在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虽然，他此时很想用暴力打醒云轼。
景南猛地放开云轼，俯视着垂眸的他的表弟，铿锵有力地对他说着，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受过的伤痛讨回公道！”
只是，很滑稽的是没有人在那群人欺侮云轼的时候路过，无论怎样逼云轼，云轼也没有说出关于那件事的任何情况。
景南不是神仙，也没有能够看到云轼记忆的能力，纵使他想要为云轼讨回公道的念头再强烈再鲜明，他也没有办法让那群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庆幸的是，云轼在时间的治愈下慢慢地走了出来，但却再也没有动过和同龄人接触的念头。
景南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捏着档案问：“能帮我复印一份这三个学生的资料吗？”
接过复印资料，景南假装镇定地走了出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走的一步，都那么沉重，沉重到心脏几乎快负荷不了的地步。
仅仅只是猜测便叫他这般，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云轼真的和这三起分尸案件有关联，又该叫他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歪曲魔眼（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