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荼蘼》陌陌离

3、命运

　　我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被爸妈带回了家。“小鸢，到家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爸爸忍住难过，努力笑着对我说。
　　妈妈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地转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夜之间，那扇古铜色的大门似乎老了很多、很多。没有姐姐的家，还是家吗？
　　推开门，爷爷正拄着拐杖焦急的向我们走来，“不是说昨儿晚上回来吗？怎么今天才回？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我花店都没开......”爷爷察觉到我们有些不对，奇怪地看了看我们，“咦，小菀呢？”爸妈沉默着不说话，爷爷走到我面前，“小鸢，你来说，小菀去哪里了？”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我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涩，扑到爷爷怀里，抽泣着说：“爷爷，姐姐她——她不会回来了，她去那个很——远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爷爷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是想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半晌，他推开我，给我擦干眼泪，拍了拍我的头，奋力的眨了眨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朝里屋走去。
　　爸爸转过身，蹲下身来看着我，“小鸢，你要知道，小菀是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你要坚强，好吗？”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爸爸似乎还想说什么，妈妈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先让小鸢回房间休息吧。”我点点头，朝房间走去，爸妈转过身，回了卧室。
　　走到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隔壁——姐姐的房间。
　　躺在姐姐的床上，身边似乎还有姐姐的气息，墙上挂着我们的合影，笑的那么灿烂、那么美好。
　　想着姐姐，我沉沉的睡着了，梦里，姐姐勾了勾我的鼻子，对我甜甜的笑，“傻瓜，我是骗你的，被我吓着了吧？”时间定格在姐姐对我说的那一句没有听清的话，然后，姐姐离我越来越远，无论我怎么挽留，都无法让她停下.....
　　“姐姐！”我大叫着醒了过来，眼前是爷爷慈祥的脸，爷爷的眼睛微红着，声音有些不自然，“小鸢，跟我过来。”
　　我疑惑着跟着爷爷走到花房，耳边还回响着姐姐说的“她是我妹妹，我最爱的妹妹。”姐姐，你也知道的吧，你是我姐姐，我最爱的姐姐。
　　爷爷在一株威尔士罂粟的身边停了下来，转头问我：“小鸢，知道小菀的生日吗？”
　　脑海里浮现一串数字，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五月十五日。”
　　“那你知道五月十五日的生日花是什么吗？”爷爷接着问。
　　我怔住了，“我怎么会知道，种花卖花的是你不是我，爷爷，你很闲吗？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聊花？”
　　爷爷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向他大吼，他笑笑，“我也难过啊，不过我早知道这一天回来的。小鸢，这是命啊。”
　　我愣住了，“命？”爷爷迷信吗？
　　“威尔士罂粟就是小菀的生日花，意思是——天堂之花。”爷爷叹了口气，说。
　　“天堂之花......”我喃喃地重复着。“怎么会？爷爷你种花种糊涂了吧？这种东西你都信。我不信，姐姐才那么年轻，什么天堂之花，你骗人！这不可能......”“小鸢！”爷爷按住我的肩膀，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也固执的与他对峙着，一丝不松，像已经山重水尽却仍然不甘心的笼中是虎，作着困兽之斗。
　　许久，爷爷才松开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一时半会你也接受不了吧。小鸢，你别太难过了，这是命啊......”
　　我呆滞着，半晌，才一步一顿的走回了房间，怎么能这样？姐姐的死，怎么能用简单的命来解释？这对姐姐公平吗？我不信！
　　“命运......”喃喃的说着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好像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了身上，喉咙里长出了刺一般，苦涩难言。呆呆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不小心撞到了花瓶，花瓶从桌上倒下，在空中划过一道线，一声清脆的响声，满地碎片。真是脆弱啊，人的生命，也是这样的吗？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蹲下身，用手指捡起碎片，锋利的碎瓷片轻轻滑过手指，血染红了指尖，几丝疼痛从指尖传来，轻微却又痛彻心扉。姐姐当时应该会更痛吧？她怎么能忍着这样的疼痛保持着微笑直到最后？真是一个傻瓜，泪悄悄的流下，滑到指尖，殷红的血中带着透明的泪珠，妖艳、凄美......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小鸢，什么东西碎了？”闻声赶到的妈妈推开门却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连忙冲上来抱住我，“小鸢，你别这样！小菀的死不怪你，你别这样惩罚自己啊!”
　　爸爸闻声赶来，关切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小鸢，你没事吧？”说着，他走过来拉过我的手看伤口。
　　“不用！”我一把甩开手，手上的伤痕撕裂般的痛。
　　“小鸢！”爸爸握紧了我的手，“不要再任性了！”说着眨了眨疲惫的眼睛，拉着我去处理了伤口。妈妈忍着泪，将满地的碎瓷片清理了出去。
　　我呆呆的跟着爸爸，看着爸爸帮我包扎好手指，又被带回房间。碎瓷片已经没有了，房间里一切如初，仿佛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有指尖的疼痛提醒着我。
　　爸爸走进来，坐在我身边，沉默地看着我，往日爸爸清亮的眸子变得浑浊不堪，掺杂着血丝。他太累了。
　　“爸爸，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我用从未有过的嘶哑晦涩的声音说。
　　“小鸢，你这样子还叫没事？我怎么能放心休息？”爸爸的眼里含着几点晶莹。
　　妈妈也进来了，拉着我的手，关切的看着我，“小鸢，小菀的事，我们都没有办法。你不要太过自责了。我们还要生活下去啊，小菀希望你好好的，知道吗？”
　　我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怕了，我缩进了我的身体里面，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个世界。我看着前方，沉默着，不说话。
　　“小鸢？”妈妈慌了，爸爸也有些震惊，“小鸢你没事吧？你别不说话啊！”
　　我依然呆滞地看着前面，目光涣散着没有焦点，耳边是爸妈焦急的话语，却好像与我无关一样，我不想回答。
　　“小鸢......”妈妈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爸爸带着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鸢，记住，不管是我们还是小菀，都不希望你做出傻事来。”
　　我沉默着，依然没有答话。
　　爸爸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啊！”随后带着抽泣着的妈妈离开了。
　　“命......”我反复的咀嚼着这个字，又是命！
　　这，怎么可能是命运！
　　我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