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一）醉花阴
生双翅，鳞身脊棘，头大而长，吻尖，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尾尖长，四肢强壮，当是应龙无疑。
玄冥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一只着大红金团花齐胸襦裙的狐女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眼里满是嫌弃，然后对他吐出三个字——“你、真、丑！”
后来玄冥回忆起两人初见那刻，对清夜说他当时抽死她的心都有了，一只狐女竟敢冒犯龙族，岂不是找死么？！然后清夜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起手边的碗迅猛的砸了过去，某只龙便一边哀嚎着一边躲避暗器。
清夜是在人界和妖界交界处的芳梅林里遇见玄冥的，那时正值仙魔两界交战，无数天兵魔将陨落，龙族早登仙籍，又骁勇善战，自会加入这场仙魔之战中，想必玄冥定也是在交战中受了重伤，连人形都无法维持才会这般落魄。
“诶，”她扯了扯玄冥的翅膀，“你能不能挪个地啊，我的灵芝仙草都被你压坏了，我还要重新种呢，就算砸下来你不能变为人形再压下来吗！”
“你的?”玄冥试着扬了扬双翅，又颓然无力的倒下，和魔界一战里他受了重伤，现下只觉如置身于刀山火海，只怕修为亦损去大半，也不知要修养到何时才能好起来。
“你还不走？”他听见那只狐女这样问，清冷月光下可以清楚看见对方那狭长妩媚的眼里满是不耐烦，“天界竟然败了……”狐女眯着眼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说道，“你也可以走了。”说完竟是不顾玄冥走开了。
“清夜，”玄冥板着脸念出一个名字，却是字字咬牙切齿，“你怎么在这，还换了一张脸？”
狐女果然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这招很老套啊，我警告你别想搭讪占我便宜，没让你赔我的仙草就不错了，快给我滚。”
玄冥实在受不了她那白粉面樱桃口和藏蓝上襦大红裙形成的强烈对比，侧过头鄙夷地说：“整个妖界除了你谁还会扮成这副浓妆艳抹的怪样，你那沉梦香的味道孤早就闻到了，难道这香你还舍得送人？！”
那狐女却是微瞪大了眼，摇了摇头，发间点翠金坠子晃晃悠悠的煞是好看，道：“你真的认错人了，诶，你再不走我可要打你了哦！”
玄冥只觉自己额上暴起条条青筋，恨不得一翅拍死这无耻狐女，奈何身上无力，侧过头恨道：“就算装也先把你肩上那芍药花胎记掩了吧，你上襦那么透孤都看见了！”
果然下一刻那狐女便变了脸，她冷冷笑了一下，手中招出一根狼牙棒，“玄冥你这只色龙敢占我便宜，去死吧你！”
（二）洞仙歌
月下归来、乘露冷，赢得清香满抱。一枝春在手，细嗅重看，风味人间自然少。
玄冥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只觉体内一股灵气游走，想是有人喂了他丹药。而那只砸晕他的狐女正在烤野兔，昏黄阳光下两只烤兔正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醒了？”狐女放下手中的烤兔，走过来贴近他的脸，眼角一点朱砂痣活色生香媚态销魂，笑眯眯地看着他，“恭迎龙子驾临榣山，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孤在榣山，你怎么不送孤去素和那？”玄冥皱眉，侧脸不去看那清夜裙上闪得他眼花的金花。
“龙子这话真是有趣，我不呆在我的榣山，还能在哪？您是我带回来的，自然也在榣山啊。”对方掏出块手帕冲他掩唇羞涩一笑，眼波盈盈，却看得玄冥连昨日吃的仙果都快吐出来了。
九尾狐清夜，如今狐族里除了狐王素和外唯一一只九尾狐，也是高素和很多很多辈分的长辈，虽是九尾狐一脉却放弃成仙，喜好隐蔽于山谷，举止轻浮，狡猾多变，城府颇深，素来与玄冥不和。
“简直是胡闹！”
“收起你那张面瘫脸，”清夜抬起他的下巴，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你现在在榣山，素和也是同意的。而今你受了重伤，素和正为仙魔两界交战忙得焦头烂额，别期望还有人会有时间照顾你。”她的视线猥琐地自玄冥微敞的领口向里看去，语气甜腻，“果然还是人形顺眼一点。”
“你！”玄冥被她那邪恶的眼神气个倒仰，只觉和这狐女在一起每次都会气得自己想揍人出气，偏清夜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总是能逃得远远的，故而两人每次相见都是唇枪舌剑，血雨腥风电光雷影。
“你最好留在这，”清夜见他又有动怒的趋势，赶紧端正面容，道，“而今天界战败，退守仙域，魔界知道你跌落下界正到处追杀你。榣山地处隐蔽，我俩又素来交恶，魔界想必也猜不到你会在我这。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素和，你便好好养伤吧。”
玄冥面上虽不做表情，内心却暗自叹了一声，想到现下也不能回天界，清夜素来不喜与人交往，故选的榣山也是偏僻难寻，自己和她不和人尽皆知，魔界中人想必也不会找到这来。更何况榣山风水极佳，凝聚天地灵气，仙草灵药无数，实为养伤之地，只好无可奈何地留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对于玄冥而言真是极度幸福又极度痛苦。幸福的是榣山风光秀丽，仙草灵芝无数，日日赏花游湖，酌酒弄笛，难得清闲；痛苦的是照顾自己的是清夜，被自己所鄙夷的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还时不时被对方用猥琐的眼光打量，任谁也不会开心。
但也只是不开心而已，久而久之便知那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则当初也不会救回自己。再看她时便带了点恨铁不成钢之意，直让清夜全身打颤。
但庆幸的是这样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某日下午清夜笑语嫣然走过来，盈盈行了个礼，娇声道：“恭喜龙子，而今天界战胜魔界，龙子也可回您那天宫洞府了。”玄冥被她那副娇怯女儿之态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侧过脸皱眉道：“你那是什么样子，妖不妖人不人的，真是笑话！”
“胡说！”清夜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玄冥的脸，一脸嫌弃，“说什么呢，人间女子现在都是这种礼节，不信你也幻化出灵境看看，真是老古板，连这也不知道！”说完还不解气，朝玄冥哼了一声才气冲冲走了。
那日两人都冰着脸，最后清夜到底拉下脸过来邀玄冥一聚，道是为他送行。
那夜月朗风清，两人在归梦崖上赏月对酒，颇有点一杯泯恩仇的意味。清夜破天荒的没有和他斗嘴，手鞠白玉杯，眉眼庄重：“你我相识多年，虽然吵吵闹闹势如水火，但今日还是祝贺你，伤势痊愈，重回天界。”或许是她这难得的郑重语气，玄冥平心静气地看着她，今夜清夜穿了件月白暗纹对襟襦裙，堕马髻，蝴蝶钗，紫玉坠，脸上只敷了层薄粉，是难得一见的文雅清丽。
“多谢你的照顾，”玄冥亦是面容严肃，举杯道，“此恩玄冥必铭记于心。”
那夜两人不知怎么便都有了几分醉意，茫茫中清夜熏熏然走过来靠在玄冥肩上，呵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耳垂上，像是羽毛拂过，在湖上泛起点点涟漪。
“玄冥，”清夜的声音带了点软糯，“你不是说你会报恩吗？那你…那你……”她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像只八爪鱼似的缠在玄冥身上，玄冥抬眼看着远处的桃花，月光下点点花瓣飘落，倏尔一阵风吹过，有的就飘进湖里，然后漾起一圈又一圈水纹，就好像是清夜曾说的人间时兴的软缎，有精致的暗纹，灯下泛着微格外好看。
就好像此时的心，柔软而熨帖。
他侧过脸，放缓语气轻声问：“你想要什么报答？”
却是许久不得回答。
玄冥不禁失笑，偏头看着对方那张带了酡红的脸和嘴角那可疑的银丝，嫌弃而又戏谑的叹了一句——
“酒量真差。”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