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鬼语》皂耳

11、水鬼

　　一般那些大型商场的后门都是些杳无人烟的地方。因为半夜可能会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比如，排污水啦，扔垃圾啦，不法交易啦，偷情啦，还有毁尸灭迹什么的。
　　重安爬起来拍拍屁股，四处张望。
　　有条小河，不用去看了，肯定是污水河，河上还有一座小凉亭，也不用去看了，相信遍地都是套套……哎？好像有人在里面哎！
　　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对方在干好事一定要迅速撤离不许围观！
　　凉亭里的身影好像发现有人在朝这里靠近，忽然回过头来。
　　重安一惊。
　　——这弱弱娘娘猥猥琐琐不是鱼骨还是哪个？
　　正拔腿跑过去，一抬头发现他又不见了！
　　凉亭地处河岸，但那块地有些向河里蔓延，比原本的河岸凸出了一点，以至于让上面的凉亭看上去有种建在河面的感觉。
　　站在亭里，扶着栏杆可以看到碧幽幽的河水，倒没有想象中那种污浊和臭气。
　　那么贱鬼是跳进去了吗？！
　　想象着鱼骨烈女般纵身一跃，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顿时苍凉了起来。
　　河面咕噜噜地泛出一小串气泡，一团黑影渐渐从河底升上河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重安立刻趴在栏杆上伸出半截身子，朝那团黑影伸出手大喊道：“贱鬼贱鬼我在这里啊！”
　　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面冒出，搭在她手上，潮湿冰冷，冰得她浑身一抖，下意识就要甩开那只手。
　　察觉到她的反抗，从水里伸出的手更加用力地将她朝水里拖。
　　——不对，这不是贱鬼那厮！
　　紧紧扣住她的手虽然看上去苍白无力，但是骨节突出，手腕更是像一个男人一样充满力量，绝对不会是贱鬼！（贱鬼：你终于说出来了！难怪最近连贱‘男’这样的字眼都很少听到！）
　　空出的那只手扒住栏杆外围，努力将身体往上拉，可想把她拉进水的力道更大，她感觉手腕都快断裂了。
　　一般人在水里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更何况还要和岸上的人进行拔河赛，那么他一定不是活人！
　　看着那团黑影中漂浮分散的发丝，她突然想到，奶奶似乎给她讲过‘小孩河边走，水鬼拖下头’之类的鬼故事……但是现在是白天！现在鬼都不怕太阳的吗？！
　　没过多久，重安只觉浑身发软，力气如流水般哗哗溜走，看上去快要坚持不住了，而那水鬼力气不减，并且在又一串泡泡冒出来后，他的另一只手也慢慢伸出了水面！
　　——完蛋！
　　想也不想地用力往回缩，借着身体的惯性腾出左手，一柄银色短刀出现在手中。刀光一闪，那只箍住她手腕的手就被她生生砍断！
　　从水里传来一阵哀嚎，接着两只手臂都猛地收回水里。
　　重安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就坐倒在地！
　　脸色苍白地喘着气，使了半天劲，却还是站不起来，两只手臂像被人拧干水的棉花，软塌塌地动都动不了。
　　水鬼最怕太阳，且不能离水太远，但是待在这里绝对有可能会被再次袭击，一旦被拖下水，生还就绝无可能了。
　　听到河水里冒泡的咕噜声，她头皮一阵发麻，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刀往后面挪去。
　　在她惊悚的目光中，一只手缓缓搭上凉亭的栏杆，接着另一只被从手腕整齐切掉手的小臂也攀了上来，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面冒着青碧色的液体。
　　见到这一幕，饶是重安平日里胆子再大，也有些脑袋发空。
　　一张沾着水草的青白色脸孔露了出来，眼眶中只有眼白，如死鱼一般，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他一爬上来，重安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水腥味。
　　想举起刀，可手臂软塌塌的抖得不像话。
　　水鬼翻过栏杆，一点一点地爬过来，随着他的挪动，地板上留下一条绿色的水渍。
　　同时重安也在向后挪，准备和他耗着，反正水鬼离水不能太久，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受不了了自然会回到水里。
　　水鬼挪着挪着，突然加快速度！四肢齐用健步如飞地朝她冲了过来！
　　重安一脸“我擦玩我啊”的吃惊表情，无奈之下转过头将脑袋埋在手臂下面鼻尖点地，试图眼不见为净。
　　就在她感觉水渍都快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两道破空声传来！
　　水鬼惨叫一声跌撞在栏杆上，嘴里不断有绿色汁液往外喷溅。
　　重安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去。
　　击倒水鬼的竟然是两条长长的杨柳枝。
　　沿着绿叶摇曳的枝条往亭外看去，碧衣女手里攥着杨柳枝，脸对着这边，衣袂翻翻。
　　“贱鬼！”
　　看清她旁边站着的某鬼，重安突然泪目——她看上去可能要得救了！

　　手里甩着杨柳枝的女人是一只柳妖，也就是这河边某棵柳树所化成的妖精，和鱼骨是多年老友。
　　“你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鱼骨竖起手掌打断重安的话头，“今天早上鬼猀那小子刚找我谈过。”
　　“……”所以真的是被耍了吗？“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回去。”
　　“然后呢？”
　　“所以既然你来找我了，”鱼骨面无愧色，“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走吧。”
　　——真不要脸！

　　“知道太多我的事，会给你带来麻烦。”回去的路上，一直低头看路的鱼骨突然开口，“其实你收留我，也是一件后患无穷的事情。”
　　重安，“我有说想知道你的事吗？况且我什么时候说要收留你了？一直都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不肯走好吧！”
　　鱼骨，“……”

　　“听说今天有茶叶蛋吃。”开门的时候，重安翻翻白眼，对脑袋都快埋到胸前的某鬼说道。
　　“哎？”茶叶蛋？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很喜欢呢……是活着的时候吗？
　　“那个，鬼吃不了东西。”
　　“看！看总可以了吧！你看着我们吃！”
　　推门进去，客厅里一片祥和。
　　鬼猀安安分分地在看报纸，嗯……一份报纸看了半天么？蓝灵横躺在沙发上看嬛嬛，季小妹则很麻利地在吃一种叫做葡萄的水果，几乎每隔一秒钟就有一颗葡萄籽被“噗”地吐进装满酱色鸡蛋壳的垃圾桶。
　　……鸡蛋壳？
　　——装满？！
　　“谁——干的！！！”
　　一时间，季宅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