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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恨到归时方始休 ...

  •   他是白教的匕首。
      小时候,不知为何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总在半夜离开。
      五岁那年,他忍不住好奇地跟着母亲,发现了那个经常在夜里与她相会的男子。
      权儿,你记住,他才是你的父亲,等你大一点了,就跟着他去闯天下。
      男人有乌黑的长发和如炬的双目,看着他的表情虽冷漠,眼中却不乏慈爱。
      终墨,权儿是你的儿子,他多么像你。
      ……

      黄权十三岁时被他的“父亲”白终墨带回西方,一直在暗中为白教除去异己,如今白教势压群雄,教主白终墨也成了白虎的副兵长。
      他就这样一路为他杀到今天,最初令他崇拜不已的师父如今面目已经开始模糊,从他身上证明黄家血统的白色印记越来越清晰的那一刻开始。
      他并不是他的儿子,是母亲有意骗了师父还是怎么样他并不知道,但那时他相信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他认为他离不开他,他需要他为他浴血开道。

      他把剑拔出来擦干净,收回鞘里。
      这把天湮是他十五岁时在师父的指导下铸造的第一把剑,他用红教女教主的血给它开了锋,之后便一直没有离过手,直到与纳齐成亲的那天。
      后来铸的两把虽好过天湮,但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作品,他用也没用过。其中一把被送给了师妹李鉴,作为分别的纪念,另一把则被送给了他回到东方之后的爱人,纳齐•阿尔霍帕•宋。
      在他们死后,这两把剑都跟着他们的主人一起下了葬。

      他转身看到师妹也已得手,便一起从原先计划的路线离开了。
      回到屋里已经是半夜,妻子的屋里还亮着灯。
      “我去跟她说一声,今晚你别去她那里了。”
      “不用了,鉴儿,你早点休息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不是吗?刚才那一刀我并没有躲开,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你挡在我前面吗?”
      他没来及反应就看着她进了他的房间。

      她进屋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印国的女人正坐在床上。
      “你真奇怪,我从没有睡不着的时候。”
      她吃了一惊,回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要是谁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还怎么行,傻孩子,过来。”
      她笑着坐到她床上去。
      “你大哥呢?”
      “哦,他跟我一起回来的,不过受了点小伤,今天晚上我照顾他就行了,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他受伤了?很严重吗?”
      “还好,不过他有点累,我呆会儿给他上点儿药。”
      “是吗。”
      “阿拉贝拉。”
      她突然叫她的名字,然后凑近她。
      “明天我没有事情做,我带你出去吧。”
      她略微愣了愣,然后笑了。
      “好的。我等着你。”
      她亲了她的脸颊,然后离开了。

      “鉴儿,你别走太远了。”
      “不要担心,我骑马的技术可是在草原练过的。”
      “那里不是平地吗。”
      “呃……差不多吧,反正能和马交流就行了。”
      “你会说马语?”
      “好了,阿拉贝拉,心有灵犀你明白吗,一点就通的说!><”
      阿拉贝拉只会用希语和这里的人交流,而白教里懂说希语的人不多。
      所以她只和黄权、李鉴很亲近。
      李鉴总是笑阿拉贝拉的发音有很重的印国口音,她喜欢听她说印国语,她说听起来仿佛回到了刚刚去北方的时候。
      所有听不懂的语言都只是一种音乐,你可以了解表面却永远不知道含义。
      知道含义也不一定能了解内心,阿拉贝拉说,相反如果心意相通,无语也可交流。
      她突然想到了雪潸,她将她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没有勇气开启,她说我相信你说的话,我曾经有过这样的人,能从我的眼睛里读到爱情。

      “泽丹峰三十年才会从云里出来一次,我到现在都没看见过。”
      “你会在这里为它等三十年吗?”
      “鬼才知道,如果师父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在这儿待一辈子。反正我只会跟着她走。”
      她听了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她。
      “即使离开黄权?”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笑了。
      “那是自然,你认为他对我很重要吗?”
      “不是吗?”
      “是很重要,但我依旧可以离开。”
      她调转马头。
      “对了,你刚才说错了,是‘她’而不是‘它’。这里的雪山都是女神。”

      雪潸这个名字是我给她起的,有一天她对阿拉贝拉说。
      她本来的名字在俄国语中是雪的意思,俄国的王子很多时候都用类似的名字。
      王子,她不是女孩子吗?
      雪女的事你不知道?她们在成年之前都是女孩子,只有少部分为了繁衍才变得具有男性性能,雪潸就是,所以在族中地位很低。
      师父的母亲就是这里的雪女,我似乎一直很喜欢这样的类型。
      那雪潸现在在哪里?
      她还在东玄武,那片草原……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你很喜欢她?”黄权一边把外衣脱下来一边问道。
      “为什么不?她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而且善解人意。”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让你娶她。”她的哥哥开玩笑地说,“喜筵上喝醉了酒就知道吃人家的豆腐。”
      “那是当然,只有女人才懂得珍惜女人。”
      黄权正在绑绷带的双手停在胸口,表情怪异地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向上抽搐。
      “好吧好吧兄长大人,您请不要忍耐想笑就笑吧忍着是不好的。”
      “你能被称作是女人吗小鉴儿?”
      “现在当然不能。”

      将来,也不会的……

      “鉴儿,为什么总有人盯着黄权?”那些人已经盯了很长时间,久到连阿拉贝拉也已发现。
      “没事,他们从黄权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盯着,没什么可怕的。”

      那是黄家的密探。
      有黄家血统的人从生下来就会被严密监视,因为谁也不知道每一代会有几个无常出现。

      每次发现他们的时候,她都会很紧张。师父使用逆天之术将她救活的事会不会已经泄露到黄家的耳中。
      她不害怕成为无常,她只是憎恨以“李鉴”的身份活下去。

      “那,在他来之前呢?”她看到李鉴好像很不愿意提这件事,“对不起,如果让你不高兴的话……”
      “没什么,你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她相信是会有机会的,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是黄家的人,还有无常的真面目是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她到白虎的第二年,黄家的第十二代当家黄玄便找上了门来。
      那天她出去了,回来以后发现哥哥在铸剑。
      “你叫她什么?”她出神地望着在水中慢慢冷却的软剑,那剑很美,长得有些异于常理。
      “你给她起吧,反正也是给你的。”黄权把剑从水中拿出来,递给她,转身去池中洗手。
      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我用她来做什么?”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说着拿起毛巾走进浴室,“记得是我给你的就好了。”

      那天晚上他去了她的房间。
      李鉴还没有睡着。
      他从她背后将她搂住,然后说,哥哥明天就走了。
      黄家的人今天来过了是不是?
      是的,他是我大哥。
      白终墨让你走的?
      他没有说话。
      她突然转过身将他摁在床上,猛地扯开他的衣衫。
      那身体上布满伤痕。
      他记得吗?这些伤是为谁留下的?他今天的位置又是谁为他得来的?
      鉴儿!
      他抚摸着她的脸。
      所以我才会离开。
      他伸出手想要拥抱她,而她推开了他负气地转过身躺下。
      我说过你太虚伪的,哥哥,我说过。
      他说是的,然后再次将她搂住,你是最了解我的。

      “你也要离开吗?”
      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并没有发现阿拉贝拉来到了她的房间。
      “师父决定离开,我说过我会跟着她去任何地方。”
      她想不出可以挽留的话,其实她早就料到她也会离开。
      这个执拗的孩子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哥哥的爱都有多深,她至今都记得,她在他们的喜筵上喝得大醉,然后抱着她喊着姐姐。
      “再见,阿拉贝拉。”她拥抱了她一下,“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认得出我。”
      她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她穿着汉族男子的长衫,长发披散着。
      好像不久之前刚刚离去的黄权一样。
      带着仇恨和失望。
      不知何时才会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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