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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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床上的哥哥他一定是长得最漂亮的哥哥，既然他想不起名字，我们给他取一个吧？”
“嗯，也好。”白景宁晒着药，偏头顿了顿，“他什么时候想起来记忆也不一定，一身白衣就先叫小白吧，称呼而已。”
旁边浅青色衣服的圆脸女孩撇撇嘴，他爹这什么取名的水准，难怪给自己取个什么白妤珠一定都不好听不高贵不冷艳不带仙气，嘴一撅，“我觉得漂亮哥哥叫小猫，我最喜欢猫了，他也漂亮得跟最美的猫一样高贵优雅，叫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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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与小猫之间，小白于是选择了小白，这好歹是个人名。
小白觉得他睡了好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还是得白景宁告之，只知道这里是云浮国一个边远靠海的山村。
记不得过去，也看不到未来，小白很茫然，像他这样的，该去怎么生活。
“想什么呢这么远，你昏迷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在海水里泡了多久，寒气侵体，身上又有伤，卧床躺半个月再说其他吧。”
小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可是我没钱。”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相逢讲个缘法，早一步看不见你被浪打上来，晚一步以你当时气息微弱也救不活了，既然上天把你交给我，医者父母心，你且安心养伤吧。”白景宁瞥他一眼，轻笑道，“若换个人也养不起你，不过我做大夫的，最不缺的便是药，你安心躺着吧。”
白景宁说着拿了银针过来为他行针，他体内有寒气，光喝药不行，每日都要行热针祛除。点了油灯，抹过药，拿银针过了热，再扎进穴道里，小白全身又白又瘦，那张脸倒是惊艳，此刻苍白着看起来又病弱，白景宁时常都怕他受不住，却不想小白尽管全身冷汗，最疼的穴道也不过闷哼一声，只好暗自点头，这小子倒也不貌如其人，比女人还漂亮，硬气却暗藏在骨子里，他倒喜欢。
小白却看着白景宁近四十岁，目光有神眉锋上扬，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器宇轩昂的风采，不过举手投足更多了份慈爱与平和，握针的手自信而沉稳，总是带着温暖的热度，每次都仿佛能随着针直接把温暖传达到心里，而让他虽然觉得痛，但却依旧温暖，所以总是很平静。
白景宁有个女儿，七岁，粉红的小圆脸，时常给他端药进来，然后赖在这拉着他玩闹几个时辰，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尽管她才七岁，却跟男娃娃一般好像是“讨人嫌”的年龄，熟悉了就越能闹。似乎对没有得到这个漂亮哥哥的命名权表示特别耿耿于怀，小白就小白，小白又不是姓小，自然姓白，名字不可能叫白小白，必然只能是白小猫！所以小白还是叫小猫！
但年龄差距过大，是不能叫小白小猫的，白妤珠总是叫他，“喵~喵哥哥~猫哥哥~”
小白坐在床上，也只能无奈捏捏她圆圆胖胖的脸，“白小猪。”
白妤珠吐吐舌头，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喵哥哥本来就是猫，性情懒慵骨子里一股高贵，又漂亮得很，真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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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把外面晒着的决明子、菖蒲、天冬、鸡骨草、天麻、巴戟天给我各拿一钱进来。”
白景宁惯常在配药，他是个大夫，医术高明喜欢钻研又精益求精，所以整天埋在草药堆里，院子里都是晒的各种草药，作为女儿的白妤珠也从小识药，常常被白景宁叫着捡药材。
小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景宁吩咐的，卧床也不是一整天都得在床上，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躺着，但小部分就需要适当的走动和接受阳光更有利于养伤。
他听得白景宁在屋里喊话，转头瞧了瞧，哪有白妤珠半分影子？摇摇头，盯着院子里晒的许多药，其实第一天看见他就莫名觉得满院的药材有种熟悉的感觉，此刻他站起来，熟悉当中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好像是能辨认的。
这里的是决明子，菖蒲在那边，天冬是右手边……
“小猪跑出去河边玩了。”小白把簸箕递过去给白景宁，“我看着抓的，不知道是不是。”
白景宁愣了一下，低头，簸箕里一样样各一份一撮撮放得好，分量也足，又抬头看着小白，“你认识药材？”
这些药材一般人几个人能认识？
小白只好带着迷茫揉揉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记得，就是认得出。”
白景宁想，在海边捡得个受重伤的美男子已经是碰巧了，居然还懂药那也必然是缘分了，他当即又试了试小白的识药、认穴，甚至试了试切脉，最后丢了一本初级医理书给他。
没过几天，小白把书还回来，说大致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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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既然想不起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便跟我学医吧，如何？”
白景宁拨弄着手边的药材，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他确定小白以前是懂医术的，记忆不在的但是另外的一些本能一样的随便唤醒，便容易能想起来，何况他早就推断，小白的昏迷的那半个月状似极其痛苦，记忆倒可能是潜意识下自愿封存的多，而这样的记忆没有刻意压制，经过刺激唤醒能恢复倒也是可能。
这偏远的山野乡村，倒是清静了，可惜好苗子难找，遇上小白就觉得简直是上天刻意给的师徒缘分一样，让他传承衣钵。其实早见他能识药能读药理就起了这个心思，但这事还得慎重，也就格外慎重地观察了一段时日，觉得小白性子不温不热还格外喜欢，这才决定开了口。
小白想了想便点头，他也觉得以前可能是会医术的，不然他怎么会懂这么多？不过以前的他，难道也是个大夫？左右现在他不知道该去哪，这里很好，白景宁父女都很好，他愿意留下来。
“我……我想……”
“嗯？”
“……我能也叫你爹爹吗？”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小白不记得过去，也无法解释那一种渴望——就是本能地觉得他渴望白景宁身上的温暖，特别是看着白景宁与白妤珠父女相处，那种渴望的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如果可以拥有就好了，他肯定会觉得很温暖。
白景宁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狂喜，小白本身就懂医术，人聪颖且天资极高，再看小白无意中举手投足的雍容气度，便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必也是世家商贾子弟，这样的人极有可能是有名师培养过的，按理他收个徒弟已经做得不地道，但看着小白的资质又按捺不住罢了，倒从未曾想过还去占个便宜儿子，那样传出去脸上也挂不住。
小白见他沉默不答，有些尴尬地便把头垂了下去，“我就是……说说而已……如果……”
还没说完，便感觉一双带着草药清香和温暖热度的手抚上了他的头，听得白景宁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白家也是云浮医学世家，可惜家道中落，白某膝下有女无子，虽不是重男轻女，但白家医术传承，珠儿恐怕难以为继。如果你愿意，那当然最好不过，可我瞧着你像是非富即贵人家出来的子弟，认我做爹爹倒不怕委屈了你吗？”
白景宁的手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温暖，让小白整个心都暖暖的，拉着把白景宁的衣服，微微靠过去：“既然想不起，那就不用想了。权贵子弟吗，戏文里都说庭院深深，倒也没什么稀罕。我喜欢你们这样的生活，不沾尘世其乐自得。”
小白其实也未尝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事他会重伤漂浮在海边，他会不会还有家人父母。
但是白景宁告诉他，他昏迷过程中没有叫过任何疑似父母的名字，也没叫过任何人的名字呢喃任何一件事，小白每次细细思索，心头都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毕竟是曾经的自己，他设身代入，便有种直觉，应该当时的他既知死意，并无牵挂吧，又听得说他那伤虽重，但也不至于半个月的昏迷，料想潜意识中他有几分不愿意清醒，直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才醒过来。
既然如此，过去如此痛苦，何必再一心想回忆起来？既然重获新生，何必纠结于过去？况且纠结也不一定有结果，这里他舍不得离开，便当从前的他死了吧。
白景宁让他靠着，不用说话也能感觉得出小白此刻对他的依赖，有些惊讶的是小白看起来不温不热的性子，但内心却敏感，这些日子倒是他忽略了，小白受伤失忆，面对茫然人生，可能最想的是个依靠吧。又听他丝毫不在乎权贵，倒颇有几分当年他亦狂言轻王侯的气度，更合脾性，再无半分犹豫，“世间缘分自有定数，我想老天把你不早不晚地送到我手里，便是要成全这场缘分吧。你受重伤昏迷半月，好像死过一遍一样，又失去记忆，那就是了断前尘的意味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想了，你的身世就让它埋藏在过去，且顺其自然吧，什么时候你想起来再说。”
“……爹爹。”小白心头一舒，抬起头，从今以后，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他有个家，有爹爹。
白景宁平淡十多年的性子也随之泛起满怀的激动，“珠儿，快进来，见过你哥哥，以后他就是你大哥。”
白妤珠闻声进来，眨着眼睛，小小年纪的她不是很明白这叫一声大哥的含义，不过听白景宁说以后这哥哥就不走了，她很开心道：“那真好，爹爹每天都喜欢那些药材不跟我玩，我叫了哥，哥你每天要陪我玩。”
小白看着白妤珠，她以后就是他妹妹，“陪你玩算什么，我以后都宠你。”
白妤珠裂开嘴，笑：“那以后要买东西给我吃。”
“把你养成小猪吗？”小白也笑了。
白妤珠不依，过去扯小白的衣服，白景宁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人，他姓白，小白叫小白咳咳，这倒也是巧得合了。
欢声笑语，白景宁突然又泛起一些心事，夜幕深沉，可共婵娟？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沉书远。
“小白，以后你便且姓白，叫梦沉，可好？”
小白先是一愣，转瞬想明白，连忙道：“谢谢爹爹。”
如今认了爹爹，有了家，有了家人，当然要有身份，要有名字，才算是正式的家人。
“爹你的取名水平真是烂，一点都不高贵不冷艳不好听，我还是喜欢叫喵哥哥。”
叫什么重要吗？小白不在乎，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承认，其实梦沉也好，他也不是很想想起那些过往，如果那些过往不快乐，会破坏到他跟这对父女的生活，那他宁愿梦沉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