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寒山伤心剑》青青园中柳

7、第七章

　　区真凌步子甚急，又兼大雨滂沱，遮蔽耳目，差点在桥上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叫道：“小心！”区真凌一看，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后背着柴捆，手中提着一把斧子，却是个樵夫的模样。徐濛在后面大叫道：“这位樵夫大哥，后面有恶人追赶我们，大哥还是快请回吧！”樵夫叫道：“恶人？”忽然来了精神，让过区、徐二人，后退几步，双手擎着斧子，稳稳当当立在桥头。此时黑衣人已经向这边冲了过来，那樵夫待他们到了近前，猛地大喝一声，手起斧落，一斧子劈在独木桥上。独木桥顿时崩塌，黑衣人纷纷坠落在滚滚洪流中，当先的一人奋力跃起，向对岸飞掠而来，樵夫将手中大斧一挥，一道血光，将他砍落水中，载浮载沉地去了。
　　樵夫哈哈大笑，回转身来。徐濛和区真凌回过神来，连忙上前称谢。樵夫打量了一下两人，道：“看二位的打扮，是武林人士吧。”徐濛道：“不敢。在下武当徐濛，这位是峨眉派的区女侠。敢问壮士高姓大名？”樵夫失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当和峨眉的侠士。在下姓韩，叫我韩威便是。”徐濛道：“韩壮士武功非凡，今天不仅救了在下一命，还让在下大大开了眼界。”韩威笑道：“我不懂什么武功，倒是有几斤力气。二位少侠深入山中，要到哪里去呢？”徐濛道：“我们只是误入深山，如此大雨，倒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了。”韩威道：“我的下处离得不远，二位不如先随我一起前去避雨，然后再做打算。”区真凌面现犹疑之色，徐濛却一边道谢，一面连忙应承下来。区真凌无奈，只好一同随行。
　　韩威的住处，却是在一个山谷中，当中一条小溪流过；溪旁的一株大树下有小小几间草房。韩威引区、徐二人向草房走去，一个老妇人迎了出来，却是韩威的母亲。韩家母子甚为热情，并不多打听徐濛二人的来历，虽然粗茶淡饭，却是殷勤招待。外面雨仍是下个不停，群山笼罩在一片苍茫中。徐濛和区真凌商量一下，只好在此暂做停留。
　　到了晚间，雨却渐渐小了，终于只剩下了偶然从屋檐上滚落下来的雨珠。徐濛不能入眠，便走出门来，惊喜地发现，外面已是上下一清，月华如洗。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踏着月光向前走去。溪水在月下淙淙有声，波光粼粼。徐濛忽然看见在月下立着一个娇俏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区真凌，连忙走上去，笑道：“原来区姑娘也在此赏月。”区真凌道：“徐大哥也睡不着吗？”徐濛道：“是啊。”区真凌笑道：“我可不像徐大哥这么闲情逸致，又是看日出又是赏月。”徐濛道：“难道你想查看这里是否安全？放心，有韩家母子在，这里必定是安全的。”区真凌睁大了眼睛，道：“徐大哥，你也觉得韩家母子……有几分蹊跷？”徐濛道：“蹊跷？他们当然并非常人。我虽然笨，可也不瞎啊。韩大哥说他不懂武功，但看他身形架势，虽说并不显露上乘功夫，但是根基应该还是有的；韩大娘言谈举止清爽利落，也不像个山居村妇。”区真凌道：“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不如早些走了好。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徐濛笑道：“区姑娘多虑了。夜黑山深，我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妥当的。”区真凌叹道：“徐大哥呀！你总是这么……。”随着她的轻轻一叹，水面上仿佛飘来了一声叹息，和她的声音应和着。区真凌一惊，高声道：“什么人？”
　　没人应声。只有溪水潺潺，在山谷中轻快地流淌着。停了一时，徐濛道：“除了我们之外，哪里还有什么人呢？”区真凌极目四望，只见月光如水，笼着四面银紫色的群山，静悄悄地没有半点人声。徐濛和区真凌立了一会儿，却见月光越发地皎洁了。徐濛道：“区姑娘，你们峨眉的月色是最有名的，和这里比起来如何？”区真凌道：“我们平日里只是练功，晚上也不间断。有月亮的晚上，师父就教我们对着月亮练习吐纳——都不记得赏月了。”徐濛连连道：“可惜可惜。”区真凌笑道：“一会说我们吃素，一会又为月亮发愁，徐大哥，你究竟有多少可惜的？”徐濛道：“其实……我是替古人担忧呢。赏不赏月，月亮就在那里，你们也自是甘之如饴。”区真凌轻轻地道：“我们……还好了。只是大家都不怎么讲话，有时候还是有些闷的。”徐濛笑道：“要找人说话还不容易？就找我好了。我家母亲大人都说，我要是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直到把别人听烦了为止——希望不至于让你太讨厌。”区真凌道：“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听徐大哥说话的。”她的声音却与方才不同，柔婉中带着一丝羞涩，飘渺中带着近切。徐濛看着她，她低下头去，只见一绺发丝滑落在她的额头上，在似乎没有风的空气中轻轻飘动：她的额头却比月光更皎洁。不由心里一动，探身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区真凌吃惊地抬起头来，脸刷地红了，双眸映着月光——闪闪的，受惊的小鹿的眼睛。徐濛的脸也红了，退后一步，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叹息,清清楚楚地仿佛落在两人之间。二人一惊，同时跳开，擎出剑来，喝道：“什么人？”
　　空气中此时多了另一种声音，却是幽幽淡淡的琵琶声。初时极其微弱，而后渐渐明晰起来。随着琵琶声一同飘来的是淡淡的花香。兰花的清幽，玫瑰的浓郁，若有若无，使人仿佛置身于花丛中。徐濛和区真凌都极其惊奇，只觉琵琶声愈加撩人，心中也恍然若失起来；他们不由得放下了宝剑，身不由己地向着琵琶声的方向走去。花香越来越浓重了。夜晚沾着露珠的空气里浸满了花朵的甜香。薄薄的雾从溪上升起。乐声如泣如诉。区真凌哭了起来。徐濛心道：“不好！”却是如醉如痴，不知身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