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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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部有名山浮玉，景色奇绝。时值七月，浮玉山草木葳蕤，景色奇绝，山顶上更是有钱氏朝拜过的金峰古寺。正是避暑的好去处。只是这几年钱塘屡发大水，百姓饥馑，活命尚是问题，更何谈游山玩水，拜佛祭祀。往年热闹的浮玉山如今倒是显得有些凄凉了。
萧珏和随行的黑衣小厮打发走了押送寿礼的队伍，便趁着天色将晚，匆匆驾车来到浮玉山下。
“接下来如何，可还要我送你上山。”
“那倒不必了”萧珏从黑衣小厮手中接过一玄色锦盒，道“既然我应下了，接下来的事便由我自己应付了。”
“你确定你应付的了，我听说……”
“应付不了那也是我的事”萧珏从那锦盒中捏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道“只是，我还记着你们顾家还欠着我一个人情要还，为了你顾家这一份人情我也要活着出来的。”
“自然，你若全身而退，顾家定当遵守承诺，也望你能给我那三弟和顾家一条活路。”
“人来了”萧珏将锦盒掷回小厮怀中，迎着前面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走去。
黑衣小厮倚在马车边上，看着一身红衣的萧珏渐渐隐没在夕阳的一片猩红之中，仿佛落日西坠，再难升起。良久，他才驾马离去，喃喃道“我本无意害你的……”
叶期爵派来接她的人是手底下的管家叶谦，叶谦身量轻巧，行动敏捷，洞内昏暗湿滑，这人虽不是健步如飞，但走的稳当，想必是有一些功夫在的。叶谦人虽健谈，却也狡猾的很，一路上不断借故向她聊起四方见闻，自己的却是一点也没露。洞中晦暗不明，萧珏向来辨不清方向，索性把记路这事彻底给放一边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妨到时再想办法找出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叶谦方才道“萧姑娘到了”，萧珏往外看，天已全黑，也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只是耳畔除了山风的声音，竟还多了潺潺水声。
“这里有个瀑布，台阶滑的很，请萧姑娘小心。”
瀑布，那倒怪不得了。萧珏循声望去，洞口右手边丈许远隐约悬了一条瀑布，这洞口好像是开在了山腰上，旁边又有瀑布相伴，倒是十分隐蔽。
洞外台阶倒不是一级级凿出来的石阶，而是并州悬空寺般由插入山壁中的木板和麻绳连缀而成，看着惊险，却是十分稳固。
约莫走了一刻钟，两人才下了山，又走了一会儿，萧珏方才看到些树木掩映下的点点灯火。这山中别业的正门看着并不阔气，小巧别致，十分隐秘，门口也只是坐了两个护院。
府中灯火不多，只有星星点点，依稀可见别业依山而建，房屋制式倒是独特，不似北方宫苑那般整齐瑰丽，也不似苏杭园林那般小巧精致，倒是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险峻之美。
“姑娘小心脚下。”
“啊”萧珏正观望四周建筑，忽听叶谦出声提醒，脚下一滞，险些摔在地上。
“是我的疏忽”叶谦赶忙伸手扶她“忘了告诉姑娘脚下还有曲水。”
“果真”她低头一看脚下确有浅浅溪流，隐约还有游鱼“这水……是从瀑布引来的？”
“姑娘真是聪明”叶谦引着她往西“这地方东南高，西北低，瀑布就在东南，我听颜管家说以前有人修了两段沟渠把瀑布的水引了过来，又借着地势修了这曲水，正是尊王…… 哎呦王兰亭的什么……”
“王羲之的兰亭序”
“是是，我就是个粗人，这事也就是从颜管家那里一听”
“这位颜管家是谁啊，对这曲水倒是十分了解。”
“颜管家是我们府上的大管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有功名的，懂得多了去了，我就是个武夫，别说颜管家就说了一边，多说几遍我怕是也记不住……到了”
“那这颜……”萧珏叹了口气她本是对这颜管家来了兴趣，才跟叶谦搭了话，谁知道不仅半点消息没听到，连路上情况都忘了记。
叶谦带她进了一处院落“萧姑娘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等明天我就带姑娘搬到金公子那儿去”
萧珏还未来得及道谢，院子里就出来了两个姑娘，一个蓝衣，一个紫衣。
“呦，叶管家，这是……”
“这是萧珏萧姑娘，”叶谦又转头对萧珏道“这是阿朝和阿暮，也是萱花楼的姑娘。”
萧珏点点头，就听见叶谦打趣道“杜三公子这是好透了，看来今晚兴致不错啊。”
阿朝，也就是那紫衣姑娘回到“杜三公子就算没好透，不也是这么有兴致么，就是我们姐妹可就遭了秧。”阿朝说罢就含笑看向萧珏“我们不在，正好给萧姑娘留个清净，姑娘好好休息，我看啊，依金公子的身量，哎呦，萧姑娘……”说完变“嗤嗤”笑了起来，阿暮也忍不住跟着笑道“姑娘好好休息。”
看着这几位笑作一团，萧珏倒是尴尬得很，心道“你们倒是告诉我这金公子是谁再笑。”
“哎哎……走吧，你们。可别让杜三公子等久了。”
“走了，不同你聊了”
等阿朝和阿暮二人离去，叶谦将萧珏安顿好，便匆匆离去。
本来此行目的不纯，自己又一贯认床，萧珏本打算今晚找个机会好好探探这宅子。谁知道，今晚睡得却是格外的沉，早上折腾寿宴的动静都没把她吵醒，还是叶期爵的二夫人雨墨过来亲自敲了两次门才把她叫醒。
原本雨墨是想请她和阿朝阿暮一起排一下寿宴上的曲子和舞蹈，结果等她过去，阿朝阿暮已经被杜三公子叫走。排练不成，雨墨索性带她到宅中四处逛逛。
白天看这宅子比晚上更为精巧，尤其是脚下曲水，下有游鱼，上有落花，颇有几分雅致之感。
雨墨见她正盯着曲水看，便道“萧姑娘要是对这曲水感兴趣，我带姑娘到那边山壁上看看，我家老爷说了这曲水非要到高处才好看”
萧珏也不反驳，由雨墨带她往前。这一上午雨墨都在带她在宅中打转，寸步不离。这宅子里的下人不多，想必全是叶期爵手底下信得过的人，连伺候杜三公子的都是叶期爵罩着的萱花楼里出来的。偏偏这么多自己人，却挑了她这么个外人来招待最重要的人。与其派人处处监视她，何不挑个自己人来。
雨墨说的山壁在宅中最北处，也是和她来时经过的那段路一样，插了木板作为台阶，只是不知道这边是不是因为来的人少，木板有些松动。这边半山腰上又以木板搭了个平台，从这平台下正好可以看见下面叶期爵住的东厢——一个半封闭的小花园，三面由石壁围着，剩下的那一面也是极高的围墙，院内种了不少珍贵树木。
但最令萧珏震惊的却是园中的放置的一组假山石，这一组假山石，形似两位美人，一位正盘腿而坐，垂首抚琴，另一位则好似和着琴声，翩翩起舞。
萧珏有些懵，传闻当年大周后病逝后，李煜悲痛欲绝，日渐消瘦，正好有方士进献了一组假山石，形似大小周后，李煜对这假山石甚为喜爱，于是将其放在寝宫之中，日夜观赏……
本以为这组假山石已被当年攻入唐宫的将士给毁了，谁知道竟出现在了这里。
萧珏眯眼俯视整个宅院，怪不得她觉得这宅子透着一股怪异之感，这宅子处处都是南唐制式，可这杭州城分明是吴越都会。在别人卧榻之地建了这么隐秘一处宅院，还不让人有所察觉，怪得很啊。
“什么味道”雨墨的声音将正在萧珏神思拉回。
“糊味吗”
“这帮人，真是一个看不住就……”
萧珏低下头，那组假山石旁边隐约有火光冒出，还有些白色的东西在火光中翻腾。
“纸钱？”还未等她看清，忽的一阵风起，将那园中纸钱带到空中。
她眼神一向不错，利落伸手拈住一片好像带了字迹的纸片，匆匆瞄了一眼，那纸片便化为灰烬。
耳边有破空之声传来，待她转头，就见一个白衣人以空中飘动的纸钱为助力，腾空而起，利落的停在萧珏身边。
那人逆着光，一身白色华服，背手而立，原本利落又好看的眉眼融在光影之间。萧珏被日光照的恍惚，一抬头，还未对上那人的目光，就听见对方道“上面写的什么。”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上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