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面》北冥鱼

5、回首不忘（5）

　　犹记得那天原本是中秋佳节，举家团圆，相聚共欢的日子，村主道上早早的挂上了各家自制的红灯笼，一旁的菊花也开得格外的热闹，虽说不上是万紫千红，但一样是争奇斗艳。一大早的，那恶妇就遣我一个人去镇上买面粉，阿卓原本也是要跟着去的，被她呵斥了几句就乖乖的一个人去了溪边玩水，那里的水很清、很凉，在脚间缓缓的流去，又有说不出的舒服。今天他们家有客人要来，我是知道的，是远在另一个城镇的阿卓姑姑和小表妹，难得有客人，家中被打扫的异常的干净，仿佛是在迎接什么大事似的。
　　街上的人太多，拥拥挤挤的，东西又太好看，让人恋恋不舍，路又太难走，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原本黄土飘扬的小道此时变得泥泞不堪，太滑了，走不快。我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回赶，一边又担心的回去晚了恐怕一顿骂又是免不了的了。
　　等我到的时候房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三三两两的高声议论着什么，现在救火早已为时过晚，什么都已经烧没了，还要救什么呢。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响着，黑色的烟尘一直往上升，直至淡化在空气里。
　　我呆呆的站在一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像被一双坚实的手，紧紧的禁锢住了我的脖子，巨大的恐惧感让人透不过气来。我突然明白过来，三年前的一切或许就将重新上演，那只魔手，害死了我的爹娘还不够，恐怕是连我都不放过。三年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使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非要致我们于死地。
　　我头也不回的往镇上拼命跑，人多的地方，找起人来总不会那么的容易。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其实当时他们并没有急于找我，因为有人代替了我死去，那就是阿卓比我大一岁的表妹，就像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在溪边玩水的阿卓却逃过了这一劫一样。
　　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此时，再好看的东西都提不起我的兴趣，心中的恐慌像潮水一般狂袭而来，我不知道自己应走向哪里，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命会是怎样。周围开始慢慢的暗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我卷缩在一个墙角里，浓雾袭来，所有的东西仿佛都是幻觉，是海市蜃楼。饥饿和寒冷混杂着涌来，穿透衣物，似直冲我的心，我的骨。我累极了，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一步，眼睑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垂，眼前的一切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却又是挡不住的真切，雾中的娘亲仍是那样的温和美丽，她轻轻的唤着我的乳名，站在竹林中向我柔和的招手，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往日那已经逝去的幸福，爹还是那样的高大威武，右手提着剑，慈爱的望着我。爹、娘，你们是来接我的吧，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一声响亮的犬吠声将我拉回到现实中，像是做了一个遥远而真实的梦，亦梦非梦。我的手垂挂在半空中，什么都散了，都没有了，没有了爹娘，我什么都撑不起来。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接近，我警觉的望向他，只是隐约看到有个硕大的身影立在眼前，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任何事的发生，最后是有只大手向我伸来，记忆在这里断了层。
　　如果说能有一件事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活着的话，那就是报仇，我躺在那里冷笑，呵呵，真是可怜，可怜报仇竟然成了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大概真的是我命不该绝，又或者说连老天都不愿意收留我，都不愿意看到我和爹娘团聚，所以我仍旧活在这个世界上，仍在这个地狱里。
　　我成了天苍的师妹，尽管自己一直直呼他的名字，他说，他叫苏立，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我还是叫他天苍，因为在这里，没有苏立，更没有寻郁。这两个名字像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在我和他的心里都默默而又固执的存在着。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两年以后，那时，当时和我被关在一起的孩子只剩下了我一个。大概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说我，比如说天苍，我从未想过，区区两年就可以使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他和当年的男孩联想在一起，不管我怎样努力，两个人的影子还是倔强的不肯合到一起。
　　天苍是我们当中最有天分的，学什么都快，都好，庄主也最器重他，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始终慢他一拍，有时候我气急了，就恶狠狠的想，他死掉了才好呢，那样，庄主就会多教我一些，他的重心就会多倾向我这边一寸。当然，后然我对他说起此事时，他面无表情的回应我：“你还真是狠心啊。”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更明白他并没有因此而怨恨我，相反，还是一如既往的偷偷向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