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庶子孟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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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衣歌忍着笑唤来了剑兰春兰，两个婢女大概也猜到了事情始末，偷偷抿着嘴收拾床褥。
魏莫谦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丢光了，一个人爬到高脚椅上安静坐着，眼珠子时不时瞄了那被卷起的床褥一眼，周身一股低气压慢慢弥散开来。
再不回到原来的身体，他真的要疯了，若不是看在这小身板是自己儿子的，他拿刀子往身上戳窟窿洞的心都有！
傅衣歌梳妆完毕，从铜镜里瞄见小人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抱着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是此时小嘴儿往下撇着，看起来万分羞恼，傅衣歌心里不由一乐。
看来她的儿子是长大了啊，已经将尿床视为男子汉的耻辱。
“轩儿，既然你已经起了，陪娘一起去给你的祖母请安可好？”傅衣歌将儿子提起来抱进了怀里。
魏莫谦已经学乖了，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只淡淡地扫了这个女人一眼，继续羞恼。
大家子弟中，男子五岁才开始晨昏定省，而女子则是六岁开始。但是傅衣歌觉得自己儿子比五岁的孩子还听话懂事，早些带着去给陌氏请安，想必陌氏和魏国公都会对这孙儿另眼相看。
怀中的小人儿低头思忖了片刻，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声。魏莫谦心里挺亏欠的，这五年来一直想着建功立业，没有对府中双亲尽到该尽的孝道，前些日子更是忙于京中应酬，没有好好跟母亲说说话。
于是，这一大早母子俩携着手、精神抖擞地去了陌氏的沉香阁。
一大一小两人分别敬了一杯茶水。
陌氏看到忽然变得乖巧懂事的轩哥儿，心里极为熨帖。以前的她本来很疼爱这嫡孙，只是轩哥儿每每见到她都一副惧怕躲闪的模样，不让她靠近，陌氏这才渐渐跟他疏远了一些。如今这小家伙瞪着一双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她，小表情分外严肃地递上一杯茶，陌氏的心整个一下子就软了。
“来，轩哥儿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好生瞧瞧我的乖孙儿。”陌氏伸出双手。
魏莫谦心里本就有亏欠，听了这话便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吓得陌氏心肝一跳，见他跟个没事人似的，便轻笑出声，“咱轩哥儿长大了，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都稳妥妥的。”
旁边侍奉着的钱嬷嬷也跟着赞了几句。
魏莫谦听得汗颜，挺着儿子这副小身板、负手走到陌氏前面，整个人看起来威武神气极了。
陌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里的满意毫不遮掩，“轩哥儿举止之间愈发有你父亲的风范了。”
魏莫谦清秀的细眉微微拧了拧，小身板像棵松树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若是此时便说出自己是她口中心心念着的儿子，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吓得昏过去？摇了摇头，魏莫谦将这个想法瞬间扼杀掉。他不顾双亲的反对一心上战场厮杀，已经不孝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让母亲他们继续为自己担心受怕？这几日，母亲为自己的“痴傻”食不下咽，父亲忙着想办法应对几日后的面圣，而祖母更是天天吃斋念佛，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唉，是孩儿不孝，让你们操劳了。
小人儿的沉思不语在几人看来便是乖巧懂事，陌氏唤来乳母赵氏，先领着乖孙儿出去玩耍，而傅衣歌则被她单独留了下来。
傅衣歌心里有些忐忑。陌氏特意让乳母把轩哥儿带了出去，还让钱嬷嬷也退下，这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是什么，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陌氏轻啜了一口茶水后，道：“谦儿回来的这一个月忙于应酬京中好友，没有好好待你，如今得了怪病，虽然不幸，却也算是消停了下来，你们总算可以多些时间相处了。”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可傅衣歌却将里面的意思从里到外读了个透彻。
微微顿了顿，傅衣歌嘴角轻勾，端着三分浅笑，看起来知书达理，“母亲说的对极，儿媳这些年来也甚为挂念夫君，如今夫君回来了，儿媳自当不离不弃地侍候左右。”
说到最后，脸色泛起了一团粉色，像极了羞涩的新婚小媳妇。
陌氏拍着她的手笑了两声，“衣歌果然最知我心。”
傅衣歌心里轻嗤一声。我当然最知你心，不就是打着让我和你那傻儿子圆房的心思。不愧是魏府的女主人，这话里话外无不带着试探和压迫，也难怪魏国公的那两个姨娘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今儿个晚上，我便让吴嬷嬷把晨曦阁拾掇一下，你搬过去跟谦儿一块住。”陌氏低笑着道，“至于轩哥儿那儿，你放心好了，乳母和下人们可不是摆设，谁若惹了我的乖孙了，这魏府也甭呆了。”说到后面，眉眼一挑，当家主母的气势尽显。
傅衣歌垂头，满目含羞，喏喏回道：“一切听母亲安排。”
出了屋阁，傅衣歌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心思神游地走在廊道里，脑子里一时云里雾里的。迎面匆匆行来一人，两人一不注意就撞在了一起。
“嘶~”傅衣歌伸手捂住被撞到的额角，也不知道撞到对方哪儿了，硬邦邦的一块，痛死了。
“大嫂？”惊讶的声音响起。
闻声，傅衣歌慢慢抬头看去，一开始对上的是半边线条柔和的下巴，上面还有一些刚刚生出的胡子茬，视线再往上移，才发现是一张俊美不失刚毅的脸。
傅衣歌目光连忙一收，往旁边让了让。
这个人叫她大嫂，虽然印象少得可怜，但傅衣歌还是认出这是魏国公的庶子——魏孟轲。
魏孟轲如今方至十七，还未婚嫁，单独住在四进门院子里的兰园，魏府多出将军，这魏孟轲亦不例外，年纪轻轻便担任了京中的京都军左翼副将军，若非府里这几位拦着，怕也会跟魏莫谦那家伙一样，叫嚣着上战场杀敌去了。
“嫂子何故在此？”魏孟轲脸上细微的欣喜一收，笑着问。
“适才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走岔了路。”傅衣歌笑得尴尬。这边小走廊明显是连接三进门大院和四进门大院的小道，她竟然晃荡到了这儿？
“我正有事去寻大哥，不如嫂子一道去？”魏孟轲走近她，随意地问了句。
傅衣歌想了想，点头，“……也好。”
两人一左一右朝晨曦阁走去，时不时聊上几句，气氛倒也融洽。傅衣歌觉得这小子比魏莫谦那渣滓懂礼多了，心里那潜意识的不喜欢便慢慢消退了许多。
“……大嫂的身子可大好了？”魏孟轲自然也听说了这个大嫂前段时日卧病不起的事情。
傅衣歌微微一笑，客气却不显疏离，“前些时日染了些风寒，这会儿已经无恙。若非整日闲赋在屋中，身子也不会这般娇弱了。”
“大嫂说笑了，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难不成也要像我们男人一样，四处奔波么？”魏孟轲低笑出声。
傅衣歌本以为他是个眼界开阔之人，没想到还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心里也没了进一步交谈的想法。
似乎察觉到她态度上的细微转变，魏孟轲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敛，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难道他方才说错了什么？
两人将将行至晨曦阁外时，傅衣歌猛地想起魏莫谦现在的傻样，脚步霎时一顿。
“二弟，你是否才从军中回来？”
魏孟轲愣愣看她两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母亲请安便先跑来看望大哥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脚步连忙一转，朝她急急抛出一句，“多谢大嫂提醒。”
话毕，急步流星地去了陌氏的沉香阁。
傅衣歌早就听说这个二弟敬兄如父，没想到今日亲眼见识了一番。若是被他知道他最为敬重的大哥变成了一副稚傻模样，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傅衣歌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娘亲——”
低悦朗朗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委实让傅衣歌的小心肝又颤了颤。
傻愣愣坐在床边的“魏莫谦”一手推开要伺候宽衣的婢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两只大手立马环住自家娘亲的腰，弓着腰将脑袋缩进了她怀里，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脑袋还一直在胸前拱来拱去。
傅衣歌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躲在自己怀里的大男人，她对魏莫谦的认知只来自身体里原本存留下来的记忆，可是就连那存留的记忆也少得可怜。从其他方面来讲，魏莫谦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可是从傅衣歌这个妻子的角度来看，他又实在称不上什么好人。
有哪个丈夫会在新婚第二日便急急赶往军营？还有谁会在妻子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做出去边关杀敌的决定？
朝中将士众多，明明不是非他不可，哪怕等上几个月，看到孩子安全出生也好，可惜他丝毫犹豫也没，就那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心里全无妻儿。而此次再次归家，那臭男人头几日也只顾着京中的应酬，连多看她和轩儿一眼也未曾，如今变故忽生，他变成这副稚傻模样，却要她来亲自照顾。
好事没有，烂摊子倒是摊上了一堆。她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越往下想，傅衣歌心里的火气就越来越大，可是一对上魏莫谦那双蒙了丝雾气又满含依赖之情的大眼睛，再加上那副无辜至极的表情，傅衣歌心里饶是有再多的怨忿也朝一个“稚儿”发不出来。
罢了罢了，既然这大傻子喊她叫娘，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大不了就当多出一个儿子，只不过这儿子个头大了些。
傅衣歌伸手顺了顺男人头顶的黑发，用哄孩子的口气道：“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娘撒什么娇。”
怀里的大小人儿侧了侧脑袋，表情甚是委屈地看着自家娘亲，瞄了一眼远处垂头站立的婢女，嘀咕道，“我不要她给我穿衣，她总是在我身上乱摸。”
听了这话，傅衣歌眼中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事情原由，冷笑地看向表情明显变得惊慌的美貌婢女，道：“我这正牌夫人还在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爬床了，当我是死的么？”
纵使她对魏莫谦的行为再深恶痛绝，也容不得别人打他的主意！
那美婢惊慌失措地摇头，“少夫人，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只是给少爷宽衣。”说到最后已是泪光连连，梨花带泪的模样好不可怜。
“我不管你是别人授意还是自己存了那份心思，这一次便饶了你，日后再叫我看到你有什么不检点的行为，就给我滚出这院子！”
厉喝声吓得婢女身子颤抖，几乎是小跑着退了出去。
她傅衣歌从不是善人，平儿装得和善了些，莫非就以为她性子软糯好欺负？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庶子孟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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