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十章 唤取归来同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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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匿迷谷。
刀者沉默，如刀锋般凛冽。医者含笑，如暖阳般温暖。两人对坐，身旁是喝喝哈哈挥舞木剑的猫少年。初夏的风拂过脸庞，水面上仍残留着些微水汽未散，当真是一个惬意的早晨。
直到一声巨响打破晨光的宁静。
“轰——！”
迷谷口的黄石阵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即地面震抖，山石滚落，又是轰隆隆几声巨响，把山谷里的众人（兽）都吓了一大跳。
“哎哟妈哟，地震了！”
河谷的蠹鱼孙刺溜一声就潜入的水底。
“哎呀，少艾！”
阿九一个站立不稳，险险就要扑倒在地，好在少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慕—少—艾—！”
黄石阵中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叫着药师的名字，俊俏的面容满是阴沉，身后滚滚浓烟仿佛是他怒气的具象化。他双眸血红，恨恨盯着慕少艾。
“昌意是怎么回事，不归人在何方？胆敢如此欺瞒吾，慕少艾，可想见识疏楼龙宿的怒火！”
“止步。”
回答他的，是刀者冷峻坚毅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明显来者不善，羽人非獍一闪身便挡在了慕少艾身前。能用雷霆手段直接毁了黄石阵，可见其根基深厚，羽人自知实力差距悬殊，单腿微屈，开场便是六翼刀法至强一式。
局势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
“哎呀，误会，误会！羽仔麦激动，把翅膀收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龙首，此事说来话长，汝先冷静。”
自重伤的剑儒被送到岘匿迷谷，慕少艾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龙宿来势汹汹，药师心底却并不慌张。某种程度上说龙宿其实比昌意要好对付——毕竟若是龙宿都找上门了，自己也不用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直接坦白从宽就行了，可不像面对昌意那样提心吊胆。
“阿九，有贵客来，快去厨房准备茶水。”
“羽仔，帮吾个忙，去无关风月阁把昌意带来。”
“龙首，虽然寒室简陋，还是请屈尊移步吧。”
龙宿的心思药师还是拿捏得很准的，见对方冷着脸并无动作，慕少艾心底松了口气，三言两语便稳住了阵脚，一派大将风范。羽人非獍心思一转，对于龙宿与昌意的纠葛也猜到了几分，虽觉不可思议，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去去便回”就干脆利落地开着六翼飞没影了。
“龙首，药师我并非有意欺瞒，这其实是不归的意思。且听我慢慢道来……”
将黑着脸的龙宿请进屋内，又打发走了阿九，药师见龙宿情绪还算稳定，这才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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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趟北辰王朝，小活佛在佛剑的护送下顺利回到了鎏法天宫。
北辰王朝指责他解封邪兵卫造成西佛国周边民生凋敝，同时对另外半数邪兵卫的去向表示关切。锦绣公子此人名不见经传，皇朝表示难以信任，在北辰太子的斡旋下，太后勉强同意给十天宽限，要小活佛将锦绣公子和邪之子带来，皇朝要亲眼确认后才能放心。
北辰王朝这番谴责与要求，看似合理，细细一品却显得十分自私与狂妄。摆出一副忧国忧民，担忧天下苍生的大义凛然状，内里关心的却只是皇族的龙脉及统治的延续。鎏法天宫客居北辰王朝，主人对客人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小活佛都只有认了。但昌意又不是北域臣民，就算是个无名书生，你北辰王朝就能随意呼来喝去了？不过占了寸土之地当了几百年皇族，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活该被谈素二人坑到灭国！
咳，以上只是作者娘内心不忿的吐槽。
对小活佛而言，解封邪兵卫导致西佛国周边生灵涂炭，这确实是他的过错，自然该一肩承担。至于昌意，就算没有北辰王朝，小活佛也是要去寻他的。倒不是说不信任或者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责任，不该让昌意这样的年轻人去承担。何况邪之子又是否真的改邪归正了？
可是又该到哪里去找昌意与邪之子呢？
干等不是办法。剑子与中原群侠杜一苇独夜人等尚有约定，便决定回豁然之境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就此离开。然而他前脚化光，后脚鎏法天宫就响起了一声狮吼，同时有人禀报，称有人自称锦绣公子，要求拜会小活佛。
“嚯，还真是俊秀的书生。这么副好皮相，怎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心里有鬼？”
姜媻自变成老妪后嘴皮子功夫见长，见了昌意便阴测测挤兑起来。
“小子目有异象，不敢惊扰嬷嬷。”
昌意对长者还是很恭敬的，微微欠了欠身，解释道。
“老太婆活了一世，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识过了，是什么异象，且让我见识见识？”
从风华正茂执掌一方的女皇，变成面容枯槁鹤发鸡皮的老妪，这对女性来说实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尤其在如此丰神俊朗的优秀青年面前，姜媻之复杂心情着实难与外人道，说话越发尖酸刻薄。昌意倒是好脾气，小活佛看不下去了，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佛剑分说。
昌意此行，却是察觉到自己重瞳无法完全封印邪兵卫，无奈寻求帮助的。
若昌意是邪之子，小活佛将不惜以死引出邪之子，再由佛剑将其带往未来之境。这样一来因为同一空间同时存在两个邪之子，较弱的那个将会被削弱并且可以被消灭，同时也不必担心邪之力的爆发。可以说佛剑只要将邪之子带往了未来之境，历史就已经改变。不论佛剑是否消灭邪之子，是否能安全回归，都不会令此时此刻的苦境遭受三光尽掩的末世。这一局釜底抽薪，端是狠绝。
昌意也是第一次听说佛剑曾去往三十年后，心中大感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些细节，同时又产生了无数疑问。不过他心知此时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和他们讨论也未必有答案），只得按下心中的问号，将注意力转移到邪兵卫身上。
既然能去往“未来”，那邪兵卫就不成问题了：昌意吸收全部邪兵卫，佛剑将人带往未来之境，昌意释放邪兵卫，佛剑将人带回。简直跟把大象放进冰箱里一样轻松自如。
至于这其中的凶险，其一，昌意是否值得信任，其二，昌意是否真的能够释放邪兵卫之力。为了安心，小活佛要求亲眼一见昌意重瞳。
昌意无奈，再三叮嘱不可直视，这才揭下了面具……
“呃……！”
“啊！”
不属于人间的瞳孔，无数线条与光影交织，小活佛只看了一眼，也说不上看到了什么，只觉心神大震，虽然及时闭眼，仍是不免气血翻涌，体内的邪之力更是蠢蠢欲动，几乎压制不住。
至于佛剑，同样是一声惊呼，下意识便抓住了昌意的手臂。
“昌意，汝父母是何人？”
他一脸严肃地问道。
昌意愣了一愣。虽然义父说自己的相貌太明显，一眼就会被认出来，但是父亲和剑儒不是都灯下黑么？却不知佛剑大师是怎么一眼识破机关的？
眼下似乎不是认亲的好时候，昌意顿感尴尬。
“吾母西陵，又名笑不归。小子近日方知，先妣乃是大师的好友。”
既称先妣，那不归必然是不在人世了。又说近日方知，大概他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大师实在人，沉默了一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
“汝父亲也是。”
昌意：…………
昌意：爹亲听到这句话一定很开心的吧但是对我说真的好奇怪啊我该怎么回答啊啊啊……
佛剑看了看他尴尬的模样，也不知误会了什么，又说：
“此间事了，吾便与汝去寻他。若有怨气，自有吾为汝做主。”
昌意：…………
说是要为他做主，其实也是要自己去认亲啊。真不愧是不由分说的佛剑大师，完全拒绝不了怎么破……
“这……好吧。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先处理邪兵卫之事？”
“嗯。”
佛剑点了点头，看向被晾了有一会儿的小活佛。
“小活佛，昌意乃吾故人之子，若有差池，佛剑一力承担。”
言下之意，自然是昌意绝对值得信任，并且佛剑全权为他担保了。
梵刹伽蓝看了这么会戏，大概也猜到了什么，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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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埋藏的秘密终于可以揭开，慕少艾也是心底一松。
笑不归身中寒毒是真，为了产下昌意已是油尽灯枯，却不知为何神魂强留人间十八年，最后据称在天雷轰击之下魂飞魄散。当时慕少艾并不在场，但昌意不会说谎，何况他悲痛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龙宿面沉如水，静静地听慕少艾讲完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看样子不归对他并没有什么误会，但始终隐姓埋名，只怕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朝阳宫上一场血战，牵扯只怕还不止日盲族、衍圣府这么简单。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力量，让不归如此顾虑重重？
“慕少艾，你相信她真的死了吗？”
沉默半晌，龙宿问。
慕少艾苦笑。
“我无法想象她怎么活下来。”
龙宿摇了摇头。
“不归曾说过两句话——‘我不会死的’，以及‘笑不归说的话，总会实现的。’她这一生从无妄言，相信这两句话亦非戏言。”他伸手止住了慕少艾将要开口的话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归的不凡之处，我比你们知道的要多的多……如今讨论这个也没有意义，我们还是说回昌意。”
龙宿当年一怒屠灭衍圣府的事迹广为流传，慕少艾也有所耳闻。见他不像是情绪激动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昌意么，不归把他教的很好。他对你并无怨恨，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罢了。”
龙宿闻言挑了挑眉，神色有点奇怪。
“汝的意思是，他早知道自己身世了？”
“额……本来是瞒着他的。但他第一天见到你就猜到了，我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慕少艾见龙宿渐渐青黑的脸色，心底为他点了根蜡。不过药师还是很厚道的，劝慰道：
“只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他自小学儒，心底对你很是崇敬。”
“哼，吾自然知晓。”
龙宿面色一僵，哼了一声，也不知在哼个什么劲。
哎哎，你们爷俩别扭起来怎么一副样子的……
慕少艾心里觉得龙宿别扭的样子十分有趣，但可不能表露出来，忍笑忍的很辛苦。
其实龙宿也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了个儿子，一时紧张有些失态而已。
总算羽人非獍及时赶回来救场了。
然而他一现身，场上两人却是齐齐皱眉。
昌意不在。他怀里抱着的是邪之子和雪球。
邪之子本就体温低，面无血色，高速飞行之后脸色都青黑了，羽人放下他时腿都是软的，几乎站立不住。至于他怀里的雪球，一着陆就主动自觉地跳到龙宿脚边了。
见两人投来疑问的眼神，羽人非獍沉默地摇了摇头。
“没见到昌意……只有他在。”
而这会邪之子才从轻微眩晕中缓过神来，四下一看，一把扯过龙宿的袖子。
“龙宿，快去救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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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奔涌，万年不歇，壁立千仞，静默无声。
“圣行者，昌意公子，苦境的未来，交给你们了。”
邪力被吸收，自身佛力本就消耗巨大，小活佛颇感力竭。看着渐渐合拢的时空之门，梵刹伽蓝口呼佛号，默默祷告。
另一边，佛剑分说带着昌意，来到了灭绝希望的世界。
甫一落地，昌意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倒不是说因为寒冷或是被恐惧黑暗，而是此地处处死气，毫无生机。
“吾不惜逆天，便是为了阻此末世。”
虽然已是第二次来到这个绝望的世界，虽然逆转天命的时机就在眼前，佛剑心中仍是毫无轻松。
“此地不宜久留。昌意，吾为汝护法，汝速速散尽邪兵卫。”
“这……”
“恩～？”
昌意忽然面露迟疑，佛剑顿时神色一凛，肃目看着他。
昌意不好意思笑了笑。
“大师，这便要开始了吗？吾心中颇感不安，总觉得有哪里……”
“有吾在，必保你平安。”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松懈。佛剑分说一身气机已锁定昌意，纵使故友之子，必要时刻也绝不容情。
昌意素来直觉精准。他此时心中不安，只怕很快便会变数陡升。但是连番迟疑反而令佛剑起了疑心，他可不是号称不死的邪之子，佛牒一剑就能秒成渣了。
“如此……有劳大师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佛牒在侧，见招拆招便是！昌意一咬牙，伸手揭下了右眼的面具。一瞬间——
轰隆隆……
哗啦啦……
喀拉……噼啪……
天地风云激荡，风雷阵阵，死寂许久的末世忽然响起开天辟地般的巨响，早已失却日月气候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脚下也传来阵阵波动，只怕也是大地崩裂，山川逆流。
“小心！”
没想到动静这么大，佛剑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昌意，没来得说什么，便听到——
“奇怪，吾怎么感受到邪兵卫之力……”
两人身躯顿时一僵，缓缓向声音源头看去，只见废墟之后转出的那人，一身异域红黑礼服，荷叶边大袖，镶钻礼帽，面容俊秀，却是惨白无血色。
“西蒙？！”
昌意顿时傻眼。
“人类！谁允许你唤吾父之名！”
“西蒙”面色一厉，杀气顿时散逸！
“是邪之子！汝先退下！”
佛剑一闪身挡在了昌意身前，一瞬间，佛牒开启，梵音天降，佛光四溢！
“恩～？臭和尚，汝不是死了么？佛牒怎么又好了？”
乍见佛剑分说，邪之子亦是心中诧异。愣了愣，随即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咯咯咯，有趣，真是有趣！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他神色忽又一转，露出狰狞残忍的笑容。
“死了的和尚，就再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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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先把事情说清楚。”
几日不见，邪之子如脱胎换骨一般，不见阇城时中二猖狂的模样。龙宿心底颇感诧异，当下也是先稳住他再说。
“他突然眼睛疼，疼的在地上打滚，把我吓了一跳……然后就说要想办法治眼睛，带着小青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小青？”
龙宿皱了皱眉。这名字，是个姑娘还是侍女怎的？
“是不归收服的一只青狮，和雪球一样陪着昌意长大。也算是个护卫吧。”
慕少艾在一旁解释道。
“恩。”
龙宿心里有点小不开心，或许还有点小嫉妒。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显然慕少艾比他更了解昌意。
“我猜他是去西佛国了……他吸走了我的邪兵卫，鎏法天宫那帮秃驴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龙宿，你要救他！”
邪之子也说不上为什么一定要向龙宿求助。或许因为他接触过的人除了西蒙昌意，也就剩下龙宿了，根本也不认识别人。
“莫慌。佛剑在西佛国，昌意不会有事的。”
邪之子眨了眨眼，不知道佛剑在西佛国和昌意不会有事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但是龙宿这么说，他居然就觉得安心了。
“邪之子，昌意临走前没有什么别的交代了吗？”
慕少艾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以他对昌意的了解，不可能就这么把一个小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不问。
邪之子一拍脑门。
“啊，是了！他还给我留了封信，说他要是三月未归，就让雪球带我去荒城。”
邪之子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龙宿接过，但见信封上写着【空谷残声亲启】
空谷残声？在夜明峰留过掌印的武痴传人？
龙宿挑了挑眉，看向慕少艾，岂料对方苦笑摇了摇头。
“此人吾亦不识……不归带昌意游历四方，结识的能人异士不下凡几，吾只是知道她似乎与武痴有交集罢了。”
好吧，儿子的朋友，亲爹干爹都不知道……龙宿在心底又默默记了一笔。他要补救的功课，太多了。
邪之子好歹是蜀道行最后的血脉，交给武痴传人倒也不为过。但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说明昌意并不能确定自己此行能够平安归来？
对视一眼，慕少艾与龙宿眼中皆是严峻。
“龙宿，我不想去荒城。我就想留在无关风月。”
大人们的脸色都不好看，邪之子也知道问题严重了。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跟着在场不论哪个人都会给他们带去麻烦，那个空谷残声他又不认识，宁可一个人守在无关风月。
邪之子也不是一般孩童，看样子昌意也把他调.教的挺好，照顾自己应该没关系，龙宿想了想，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羽人非獍再次充当了柴可夫斯基的角色，临走时邪之子还殷切道：“龙宿，昌意的功课我会好好完成的。你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啊！”
龙宿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放心吧。上穷碧落下黄泉，吾也必将带回昌意。”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第十章 唤取归来同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