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六章 陌上公子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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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佛国，阎浮提洞。
外有疏楼龙宿阻拦剑子仙迹，内有阇皇西蒙独战三大高僧，双场缠战之刻，封印了邪兵卫的金身竟是空门大开，只等渔翁来得利。
这个渔翁的名字，或许就叫邪之子。
悄然离开圣佛华诞，邪之子来到了阎浮提洞，稚嫩的面容流露出不属于他这年纪的狡诈与得意。早慧的童子，玩弄人心的喜好已初见端倪。瞒天过海之后便欲浑水摸鱼，只见他伸出手，这便要触碰到金身，岂知……
“梵刹伽蓝，你好深沉的心机！”
眼前一黑，邪之子进入了封印密语的虚空。然而眼前除了聚合成环的三十六梵字，还有一位西佛国小活佛。
梵刹伽蓝竟是与他同时触碰金身！
计划被人识破，反被将计就计，邪之子心头恼恨可想而知。但这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邪之子来到天罡梵语之下，誓要先他一步解开密语。然而小活佛岂是易于？之间成环的金色梵字次第黯淡，两人一来一往，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眨眼，密语揭开，三十六个梵字，聚合成一股巨大金光，邪兵卫之力分成两股进入两人身体，金身爆炸，无涛威力，席卷整个阎浮提洞，邪之子与梵刹伽蓝同时炸飞！
而同一时分，西蒙与剑子飞身而起，分别接住了邪子与小活佛。阎浮提洞崩毁在即，两方人马不再多做纠缠，各自抽身离去。
同一时分，阇城。
从邪之子触碰金身，到金身爆炸，不过电光火石一瞬间。而就是这眨眼的一瞬，远在阇城的某人，眨了眨眼。
异色的右眼忽然蹦出万丈金光，又在梵字解开的瞬间湮灭。
数月之前，这只眼虽是异色，仍属正常瞳孔。而如今，那眼中堆叠着无数线条与法阵，所见之物，已非人间所有。
只不过看了一眼，昌意气血翻涌，连退数步，靠在墙上，方能维持不倒。
阇城之内，一片寂静。
数息之后，昌意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手帕，捂住口鼻一声轻咳，雪白丝绢便染上了红褐之色，仿佛冰天雪地中的傲雪寒梅。
昌意并未在意，收了绢帕放入怀中，又倒了杯茶水清清口腔，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梵字原始垂则，四十七言，而封印邪兵卫的，只是其中的三十六个，可见邪兵卫之力虽强，也算不上通天彻地，神鬼辟易。至于只拥有一半邪兵卫之力的邪之子……
不足为惧。
戴上黑金面罩，锦绣公子唇角逸出一抹浅笑，静待着学生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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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回到了阇城。
邪兵卫之力一分为二，说起来嗜血族并未吃亏，但终究是被苦境扳回了一成。西蒙虽心下恼怒，倒也不至于因此乱了阵脚。毕竟，嗜血族依旧占据上风。
吸收邪兵卫尚需时日，而在听说房内有父亲准备的“小惊喜”之后，邪之子更是屁颠屁颠离开了。
龙宿眼露深思。
小活佛将计就计令人称赞，邪之子的诡诈同样不容忽视，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罢了，不论多聪明多强大，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智阅历，终究还是不成气候。
同时，龙宿也不得不承认，昌意的存在让他很在意。
这些日子他也稍稍调查了一下。从到手的信息看，不过一介书生，除了慕少艾的义子这一身份之外毫无亮点，实在低调平庸的有够可以。然而这般龙章凤姿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西蒙将人困在阇城，究竟意欲何为？而昌意，他有办法破局吗？
——又或者，他是不是也在谋划着什么？
“汝非常疼爱邪之子。”
龙宿心头思量，面上却不动分毫，还好似无意地扯起了废话。
“他是我引以为傲的邪子啊。”
提起儿子，父辈总是难掩骄傲，即使是阇皇也不能免俗。龙宿悠然摆弄了一下珍珠扇，掩藏起眼中的深思，状似漫不经心道：“阇皇对邪之子如此用心，甚至亲自为他挑选生命共同体，虽然对方只是个文弱书生……然而不惧嗜血化的血脉，又该如何让其成为嗜血者？”
西蒙面色一沉。
“吾以为到了汝这般年纪，早该明白，无谓的好奇心，该有多么致命。”
“哈，吾也只是随口一问……保持年轻的心态，才能保持青春与活力呐～”
龙宿似乎对西蒙突然强硬的态度很是不解，云淡风轻地晃了晃扇子，好似他只是这么随口一问，既然对方不愿答他就浑当没发生过。
“哼。”
西蒙看龙宿一派局外人的模样，不由一声冷哼。
姑且不论这个反噬褆摩的人居然敢在他面前提起“生命共同体”，猜到他有意让昌意成为邪之子的生命共同体，这份敏锐与智慧着实令人惊叹。至于龙宿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昌意的关注，他可不会认为这是单纯的前辈对晚辈的关心，或者是什么好奇心作祟。龙宿有着极深的城府，又极有野心，所以关于青年的一切，西蒙半点口风都不会露。
他直接无视了对方的问题，将话题转开了。
“在邪之子休养这段时间，就先找你所说的北嵎皇城调剂调剂吧。”
“明日黄昏，北皇太子会出外狩猎。”
龙宿如此精明，自然是从善如流，就此把话题转向北嵎皇城。至于刚才的短暂冲突，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毕竟再怎么忌惮对方，终究是眼下唯一的合作伙伴，闹僵了可不好看。
只是他们都忘了，长辈们有足够的耐性互相试探，年轻人却没有这等你来我往粉饰太平的城府。
这边龙宿准备离开了。
一转身，竟是邪之子哇哇哇叫着跑了进来。
“龙宿，你不要走！你是儒门的老大是不是？快把儒家的典籍，什么四书五经孝经学记增广贤文古文观止……统统拿一份来！”
龙宿挑了挑眉，倒也懒的跟个小孩子去计较什么礼貌不礼貌。只是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少不得心怀了些恶意。
“邪之子如此好学，吾倍感惊讶……只是这些经卷不过是我儒门的基础读物，并不难找。昌意公子既为汝之西席，邪之子又何必舍近求远，向吾索要？”
果不其然，小屁孩听到昌意的名字就跳脚了。
“那个只会耍嘴皮的病秧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学就够了！”
“放肆！”
邪之子口出不逊，龙宿顿时心头一恼，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呵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反应最大的竟然是西蒙。
“吾让汝随他学习，自有深意。邪之子，汝要学会成熟呐……”
“父、父皇……”
到底还是孩子，西蒙脸色一沉，邪之子顿时就弱了气势。他没想到父皇竟然为了个外人呵斥自己，心中无限委屈，又夹杂了几分嫉恨，一时竟讷讷说不出话来。
龙宿=乐得看戏，同时心中那团名为昌意的谜团越滚越大。
西蒙竟将昌意看得如此之重……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西蒙之间，究竟有何利害关系？
思索间，正主到了。
“小子昌意，见过龙首，见过阇皇。”
邪之子已经气得跳脚了，他倒是一派沉稳。一袭靛墨儒衫，滚边绣以金丝云纹，墨色长发用一枚紫金白玉环束起，脸上的面罩非但不刺眼，反而带着几分禁忌的优雅，风姿尤甚往日。他这模样龙宿看在眼里难免有点好笑，心说西蒙要他教邪之子，这小子还当真了，只怕是觉得自己第一天为人师表，要有个好榜样，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至于西蒙，教训邪之子是一回事，会不会给昌意好脸色，就是另一回事了。
邪之子见父皇对着昌意也是阴沉着脸，顿时明白自己没有失宠，马上又嚣张了起来。
“父皇，就是他！一进门就要我给他磕头，我不肯，他就说了一堆大道理，什么尊师重道天经地义，什么礼不可废……呸，迂腐沉闷，吾才不要学儒。”
“哈。”
不等西蒙发飙，昌意一声轻笑，带了几分嘲弄，显得十分自傲。
“辩不过吾，便寻家长撑腰。邪之子，汝便只有这等能耐吗？”
“放屁！吾……”
“锦绣公子，汝、这是何意？”
昌意轻飘飘一句话，邪之子顿时跟点燃了的炸药桶一般，正要爆炸，只是被西蒙按了回去。不过阇皇大人现在也是一脑门官司，脸色黑如锅底，冷冷盯着昌意，嗖嗖放着冷气。
居然要邪之子磕头，看来自己是太纵容他了！
昌意向来免疫黑脸与冷气，答得也十分之理直气壮：
“入学第一课，立规矩。”
“吾阇城没有让吾儿下跪的规矩！”
“稽首三拜，此乃师礼，不会因汝阇城而改。”
“狂妄！莫要以为吾真的不能动你！”
“吾拭目以待。”
昌意寸步不让，西蒙也被激出了真火，龙宿一看不好，连忙打圆场。
“几位，可否听吾一言？”
“哼。”
西蒙也确实不想与昌意闹翻，偏过头去权当默认。
龙宿摇着扇子，悠悠踏前两步。
“少年人，可知吾儒门，规矩为何？”
昌意微抿着唇不说话。想来他也懊恼把事情搞这么僵。
龙宿看着他的眼睛，自顾自说了下去。
“吾的规矩便是……没本事与吾讲规矩，那便乖乖守着吾的规矩！”
——没有资格讲规矩的人，便只有守规矩！
龙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自有上位者无形的威严，竟是响亮得让人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邪之子一听，顿时高兴得拍起手来。
“哈哈，对，龙宿说的太对了！臭书生，像你这样弱小的人，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哪有资格跟我立规矩？哈哈，龙宿，说得好，我开始喜欢你了～”
“邪之子谬赞了。”
这小娃儿怎样龙宿全然不放在心上，嘴上敷衍着，眼睛却一直看着眼前的青年。
看着他引以为傲的的华丽外衣被无情撕扯践踏，看着他试图挺着腰杆，维持最后一点可悲的尊严。
这个骄傲的、自信的、心比天高的年轻人。
他尚不知道这个世界如何残酷。他的信念天真可笑，他的坚持不值一提。
西蒙侧目看了一眼。他欣喜地发现昌意身上的黑暗气息越发浓厚，果然龙宿是最能刺激昌意的人。
邪之子十分志得意满。终究只是个孩子，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昌意唬得一心争口舌之利，却没有起半分杀心。他其实是想乘胜追击的，可是气氛有点奇怪，只得乖觉地沉默了，眼珠骨碌碌转着，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龙宿也感受到昌意身上的变化，不由皱眉。
挡下西蒙的怒火，戳穿他的天真，龙宿绝不是为了毁掉这个年轻人。
心底暗暗叫糟，却不知昌意会变得如何……原来这才是西蒙的目的？
只是，他们都小看他了。
昌意只是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往事。
从傲笑苍穹的天之骄子，跌落成气海尽毁的废人，一身污血，哭泣哀嚎的年少时光。
罪魁祸首冷冷看着他。
“我不讲理？不，我这就是在与你讲道理，而你……只有听着！”
“等到你能够达到我的高度，再来同我讲道理！”
说出这话的人，是他的娘亲。
用这样激烈的手段磨去他棱角的，是他的娘亲。
相较而言，他的父亲虽然也说了类似的话，手段却是如此温和。
眼底还有来不及藏好的不忍与关切。
呵。
昌意一声轻笑，缓缓抬起了头。那个温文尔雅的俊秀书生，忽然变成了掌握乾坤的狷介强者，如同宝剑出鞘，湛湛宝光刺人眼目。
“阇皇不愿听吾讲道理，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的语气十分遗憾，姿态十分强势。他对西蒙彻底失望了。他觉得不必再忍、不必再让了。
从云端跌落又站起的人，他的信念从不可笑，他的坚持无可撼动。
西蒙盯着昌意，脸色渐渐变了。
他感受到了，来自天禁不日城的异动。
“汝——！”
“阇皇不愿听吾劝诫之言，吾便只有邀请他人与阇皇对话了。希望此人……能令阇皇满意。”
昌意一脸云淡风轻，平静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西蒙怒极反笑。
“真是好个锦绣公子！是吾小看汝了……龙宿，看住这两人，吾去去便回！”
“阇皇请了～”
昌意浅浅欠了欠身，显得十分欠揍。
龙宿没有说话，看着昌意若有所思。
邪之子很暴躁。刚才明明在讨论昌意不能给他立规矩，一眨眼为什么变成昌意和父皇针锋相对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令人十分不爽。
“穷酸，汝刚才做了什么？吾警告汝，麦在吾面前耍花样！”
“邪之子言重了。吾只是觉得占据他人父辈沉眠之所，着实不该，因而替你们唤醒某位不速之客罢了。”
“你唤醒了什么……不对，四分之三！额……！”
昌意竟能助四分之三提前破关！邪之子大惊，然而不等他有动作，身后一股巨力袭来，竟是龙宿暗中偷袭！
邪之子尚未吸收邪兵卫之力，龙宿又是有心算无心，只一招便将邪之子打昏当场。
“恼人的娃儿，还是安静些的好。汝以为呢？”
龙宿收回掌，一派云淡风轻风和日丽，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西蒙孤身面对四分之三，恐怕便是存了让三人互相牵制的意图。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精明狡诈的龙宿已经把昌意放在了相当高的高度。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龙宿眼前的局势是：
西蒙与四分之三生死相杀，不死也去半条命；
邪之子尚未吸收邪兵卫之力，就算吸收了也会被佛剑追着砍；
昌意全须全尾在阇城生活了数月，究竟有何能力至今是个谜。
一边是底牌已经掀开、与中原正道死磕、互相忌惮从来没有一条心的合作者，一边是颇合眼缘、一朝发飙就逼的西蒙与人相杀、算起来还是有些渊源的故友义子，龙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何况龙宿对昌意着实有好感，对他身上的神秘力量又抱有十万分的好奇心，自然就不介意最大限度地释放善意了。
不过这也不怪西蒙失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魄力将低调透明的的文弱书生放在天平上与嗜血者、邪兵卫相权衡的，是吧？
昌意本打算以母亲的泪痕匕首为饵，说服龙宿对付邪之子，实在不行大不了喊声爹亲……不过既然对方如此合作，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只是不好意思对他冷着脸了。
“额，如此、多谢龙首相助了。”
“不必多礼。故人之子……吾总要照拂一二。”
昌意闻言差点要跳起来，迟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故人”指的是义父，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很机灵的小伙子，此时却有些讷讷不成言。龙宿看着有些好笑，心说他莫非是和偶像单独相处太紧张了？
“好了……吾明人不说暗话。昌意，吾助汝一回，汝是不是也该满足一下前辈的好奇心？就吾所知，区区不惧嗜血化的血脉，可不值得堂堂阇皇将汝视为贵宾，款待数月。”
关于自己拥有的奇异力量，昌意本没有说明的打算。这秘密连义父都不甚了然，但是既然对方是他生父……于情于理，似乎都有资格知晓一二。
昌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子不过一介书生，真说起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那便是吾之右眼了。”
“吾之右眼，乃是重瞳。”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第六章 陌上公子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