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暮色渐蓝

4、第四章

　　4

　　“你无琴在手。”黑发的男人很冷静。
　　“哈，吾不仅没琴，也没有剑，右手还用不得力。”墨尘音报以一个冷笑，“而且，就算吾墨曲琴剑在手，右手完好，吾也打不赢你。”
　　“你是何必……”
　　“呵，你从来只会给吾找麻烦，”他嘴巴上说着，右手已经将拂尘甩到肩上挂住，双手开始捏指诀。
　　他右手动作还有几分不灵便，好歹是完成了，墨尘音双手一推，便是玄宗正统的伏魔印，功力未完全复原的情况下催到最高状态，导致他脸色有些发白。
　　被一个伏魔印砸中的男人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不过魔气总归是慢慢被压进去了。
　　“现在，吾想听听你的解释，赭杉军。”
　　“咳。”黑发的男人，赭杉军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虽无魔气入体，但那一爪伤得甚重。”
　　“顾左右而言他是你新学会的本事么？”墨尘音这么说着，还是转身去查看身后之人的伤势。
　　那名玄宗弟子盘膝运气已久，可是伤处出血不减反增，只是片刻已经染红了道袍。
　　“恩……”墨尘音皱着眉头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吾已查过，魔气并未入体，只是普通外伤，不过这伤……”他看了看有些神志模糊的人，凑近了问道，“你有带伤药在身上吗？”
　　“没有……”止血的穴位被点，加上墨尘音给他输了些真气，那弟子算是清醒了点，此时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你们是……我记得你不是新入门的弟子么……怎么会……”
　　“新入门？”
　　看到赭杉递过来疑惑的眼神，墨尘音掩饰性的咳了一声，“不说这个，吾们先送你回去，你的伤势不能耽搁。”
　　“……”他依旧有些警惕地看着赭杉军。
　　“吾名赭杉军，并不是坏人。”某人正直地说道。
　　“好友……吾觉得等你恢复原貌再来说这句话比较有说服力。”墨尘音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个人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更有安全感，但是……还是你原貌比较像个好人。”
　　“吾看起来……很像坏人么？”
　　“哎，先回去吧。”墨尘音不去接话，扶住那名弟子两人便化光而去。
　　赭杉军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反倒往屋里走去，一边走着，指尖凝了一道华光往封云山而去。
　　而这边墨尘音一手握住人一个化光便入了玄宗内宗择了个空旷的地方落下来，左右打量了下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看那个脸色还有些白的年轻人，“你……咳，你们长老住在哪里？”
　　“你……不知道？”
　　“我不是新入门嘛。”
　　新入门，你看起来哪点像新入门的样子了。
　　“快说，你伤势拖不得，”他皱着眉头又给他渡了一道真气进去，“真是……我方才也是急了，都没注意到那一爪伤得这样深，早知道先送你回来了。”
　　“往那边去，在后山叠翠峰上。”
　　“好。”墨尘音点头应声，干脆利落又是一抓，再回神已是崇山峻岭之中。
　　落地方一会儿，就有个人匆匆过来了，“这是……尘音，这是怎么回事？”
　　“小翠，你先带他去疗个伤，我去避避难。”墨尘音伸手将人推倒翠山行边上，转身又是一道光就走了。
　　“什……”翠山行还没明白过来，那厢就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
　　“小翠你这是什么待客的道理，我难得过来一趟怎么就吵吵嚷嚷的让人没法休息了？”水蓝的长发长衫，羽扇摇得一下比一下快，分明就是紫荆衣，翠山行顿时明白墨尘音为什么要赶着走了，“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伤员，伤这么重？我刚刚似乎感觉到墨小四的气息了？”
　　“咳，先给他疗伤吧，不能拖了。”翠山行掩饰性咳了一声，将那个玄宗弟子扶起来往里走。
　　“哼，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人是墨小四送来的是不是？扔了人就走，还真是一刻都不敢留，八成是做了什么事情心虚不敢让我看到。看我逮着了不好好收拾一顿。”紫荆衣摇着扇子跟在后面往屋里走去。
　　墨尘音一口气出了封云山地界，确认紫荆衣来不及找到自己，才停下来歇息，迎面便是一道储思之芒飞了过来，华光化入掌心，赭杉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友，吾尚有余事处理，暂不同去了。”
　　这刚松的一口气又掉了起来，墨尘音站起身暗叹自己真是劳碌命，提了一口气往长云镇赶过去。
　　此时天空已经微亮，镇子里却热闹的不行，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名叫红蕊的姑娘院子围了起来，正中间搁着个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那黄真人，面色惨白，腰上裹着纱布已经红透，显然只剩半口气。
　　红蕊依旧是拦在屋门口，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而她面前的村长却是一脸凝重，“红蕊，他与那狼妖分明就是一伙的，伤了黄真人，还伤了你，你护着他做什么？”
　　“大哥和那妖怪不是一伙的！你别乱说！”红蕊皱着眉，“那黄真人被狼妖所伤，大哥挡他也是自卫，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红蕊，这几位玄宗来的道长已经说明了，那人身上有魔气，应是魔物，而狼妖也是因魔气变异的。”他叹了口气，“若是你执意不听，我们也……”
　　“什么玄宗，分明也是骗子！”
　　墨尘音这才注意到那黄真人身边站着的几个玄宗弟子，看服饰不似外宗弟子，想来魔物出现非同小可，已经是内宗出马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摇头，赭杉啊赭杉，被自己同门围堵，你作何感想？
　　才这么想着，那一本正经的人已经站了出来，先是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吾来处理即可，你不要激动，伤处很深。”随即抬头正色道，“吾虽为魔气所染，但并未因此伤人，此处附近有魔源沉潜，狼妖因此变异，诸位莫要误会。”
　　……赭杉啊，你这么说不会有人听的啦。
　　墨尘音几乎要扶额，这里人这么多，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若是只有玄宗弟子在的话倒是好办了。
　　“听阁下一语，尚有理智，并未没魔气控制，但并不代表你不会在失去神智的时候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情。”玄宗领头的人道，“我也愿意相信你并未伤人，可是魔气在身总是隐患，镇长，红蕊姑娘，我与几位同修商量，决定先将这位先生带回封云山，此地妖物一事玄宗定会处理好。而这人，是否伤人，是否妖物，我等将交由师尊判断发落。”
　　这个意见出来，几人都没有异议，那姑娘还要说什么，被赭杉军打断，“好，吾随你们同去，只是此人……”他皱着眉头看向担架上的黄真人。
　　“此人也会一并带回封云山，他身上魔气急需处理。是我们来得晚了。”
　　围在一圈的人终于慢慢散去，站在一旁的墨尘音也就显出身形来。
　　“你……看你的服饰，应是新人，可是同□□一道来的明音？”当先一人开口，“你与清幽不见踪影我们还当你出事了，如此便一道回去吧。”
　　墨尘音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却是突然脚一软就往下倒，赭杉军跨前两步一把接住，才搭上腕脉，便皱起眉头，“你……”
　　“咳，先回去再说。”
　　两句话俱是低声言语，刻意掩饰之下，也没人听到。旁边来了两个玄宗弟子将墨尘音扶开，赭杉军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墨尘音的眼神下松开了握住的手，任由其他人将他围在，踩着预先布下的法阵回了封云山。
　　从传送阵法里出来，墨尘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一个极点，赭杉军是直接被送到内峰去，此时他身边只有陪他回来的一个内宗弟子，原本是让他先在寮舍歇着，等人来询问情况，此时见他脸色，那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便匆匆忙跑出去找大夫。
　　他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才觉得缓过劲来，却仍是觉着耳边一阵阵轰鸣，眼前有些发花，扶着边上的桌子也半天站不起来。
　　他自醒来后伤势恢复得就已经十分缓慢，受创的经脉也还未痊愈，来封云山之后有所好转，却也依旧没有太大起色，方才运动伏魔印给赭杉压抑魔气已是有几分勉强，之后接连化光行动也未曾歇息，丹田里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就憋得人眼冒金星，紧张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便觉得气力不济。
　　身后有人扶住肩膀。
　　“赭杉？这就来了？”他回手握住肩膀上的手，感觉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腕脉被人握住。
　　“内息紊乱，后劲不济，经脉还有重创。你怎么会内伤这么重？”他侧过身就看到赭杉军皱着眉头看他，严肃刚直，察觉到墨尘音的视线，他点点头，“吾与翠山行一道来的，先带你去他那里吧。”
　　“呃……”
　　“紫荆衣已经发现了，你这个样子入玄宗大门，他要是还没察觉，就白当了这么久师兄。”
　　“好吧……”
　　墨尘音算是认了，却见面前赭杉半蹲下身来，示意他上前。
　　“诶……？”
　　“吾背你上去。”
　　“呃，不用……”
　　“路途颠簸。”赭杉军严肃的脸上表情很诚恳，“你如今状况化光多有不妥，身体要紧。”
　　“多谢。”
　　“同修之谊，何须言谢。”赭杉军将人背起来，感觉到肩头带着暖意的呼吸，墨蓝色的长发顺着脖子落下来，“扶稳了。”
　　“恩。”
　　被赭杉军一路背进叠翠峰的后果，就是惹来紫荆衣一顿嘲笑，羽毛扇子扇得格外欢快，看得墨尘音就想把扇子上的羽毛揪两根下来。
　　可惜他还晕着呢，起不来。
　　起得来，赭杉军也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