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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仁君难为（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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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紫禁城，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各宫各院纷纷沉寂了下来，只有养心殿的三希堂里，仍旧灯火通明。
乾隆仍在奋笔疾书地批着奏折。
小答应春喜，替班过来，看见贾六、宝柱都站在门口，悄声问道：“这还没歇呢？”
“可不！自从前儿，打容贵人那里回来，就跟疯了似的！”宝柱摇着脑袋叹道。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万岁爷都没歇着啊！每天不是练功，就是上朝，不是上朝，就是会大臣，不是会大臣，就是批奏折……神仙也烦了啊！”贾六哭丧着脸道。
“这算什么！后宫那才叫一片愁云惨淡呢，搞什么嘛，去都不去一趟，爷也不嫌闷得慌……”春喜绞着手帕道。
“皇后主子都不着急，你着哪门子急呢！真是皇后不急，急死答应呀！”贾六摇晃着小脑袋道。
“死贾六，要死啦！你什么时候敢跟我这样讲话！”春喜欲捶。只听里屋，突然好发出一阵的哈哈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的。
贾六、宝柱、春喜仨人，一头拱了进来，纷纷诧异地惊呼道：“万岁爷！您……您怎么啦？”
只见万岁爷笑的那是眉毛翘若弯月，眼睛眯若柳条，嘴巴咧似那春日的花，背笑弯至奏案，右手捂肚，左手捶胸，那是笑得一开怀！
三希堂原是养心殿的一个西暖阁，乾隆登极后，把它辟成一个书房，面积只有四平米多一点，真正的小而精致。
一下涌进仨人进来，显得原本就窄小的三希堂，更加异常的闷热。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通通都出去！”乾隆见他们进来，忍住笑，故意板着脸道，显然还是在生那天的气。
“万岁爷，咱们错了，咱们给您行礼，跟您跪下了，您骂咱们、罚咱们都成，就别不理咱们，晒着咱们，晾着咱们……”三人一同跪地磕头。这屋里头，哪里还跪的开呢，贾六被俩人一夹，直接就往前扑，差点推倒奏案。
乾隆吓得一蹦而起，潇洒地半跪在宝座上，嘴里惊道：“呦呵！不是都说了，三希堂这里，你们都不用跪的嘛！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万岁爷！”三人以为是乾隆真生气了，要赶他们走呢。
“我也出去！”乾隆从座位上跳下来，昂首挺胸，背手站立在奏案前，无奈地道，“大热天的，通通都挤在这里，你们不嫌热，朕嫌热，行不行！起开，起开！”乾隆说完，背着手，迈着四方步，用脚轻轻将三人踢开。
三人知道乾隆不再气了，于是赶紧都爬了起来，跟了出来。
“万岁爷，您进茶；万岁爷，进点儿酸梅汤；万岁爷，奴才给您打扇子……”前殿，果然要比暖阁里凉快很多，当屋“中正仁和”的牌匾下的一个瓷缸子里面，浸着满满一层的冰，腾腾地冒着哈气。
“万岁爷！”春喜甜甜地唤道：“入暑后，才进贡进来的新鲜瓜果，奴才早就命人浸在那水晶玻璃缸里了，奴才拿来给您吃，好不好！”
“大半夜的吃西瓜，这不闹肚子吗？”乾隆打趣道。众人都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乾隆疼爱地摸着小春喜的肩膀道：“朕知道，这几天，让大家担心了。不该你们什么事，朕是在生自己的气！”
“万岁爷，您生气，就是我们没服侍的好啊！”贾六道。
乾隆摆了摆手手，宽容地道：“不碍你们，是朕自找的。现在，朕什么都不做了，你们也别老是端着，咱们都放松一下，舒舒服服地说会子话！”
“皇上，您想说什么呢？”宝柱憨憨地问道。
“就说……就说说朕的缺点吧！”乾隆小眼睛提溜一转道。
“啊？您的缺点……”
“对！就说说朕的缺点吧，你们觉得朕的身上，有什么毛病，有什么你们看不过眼的地方，尽管说，朕不治罪！”乾隆道。
“找皇上的毛病，这不是给狮子拔牙，给老虎抓虱子吗？”贾六嘟囔道。
“贾六！”乾隆突然厉声点名道。
“启禀皇上，您的缺点是太勤力了！”
“不知玩乐！”
“太忧国忧民了！”
“假话，通通假话！”乾隆一挥手，众人全身一凛，不敢动。
“皇上，您真的要听实话？”最后还是小春喜聘聘婷婷地站了出来。
“当然！”
“奴才，以为您的缺点就是太过精明了呢！”
“太过精明？怎么讲！”乾隆好奇地问道。他真的不知道，普天之下，皇帝精明，还是个缺点。
“诺！这可不是我说的，奴才可没那么大的学问。这可是曹大人私底下感叹的，您要是治罪的话，就找曹大人好了！”小春喜就是聪明，他知道，乾隆素来最尊敬的先生，就是时任军机处中堂的曹裕。乾隆不会拿曹大人如何，所以赶着将这个老哈哈给抬了出来。
“曹大人，他怎么说？”乾隆焦急地问道。
“曹大人曾叹过：‘自古人主患不明，惟皇上明之太过；自古人主患不断，惟皇上患断之太速！’
“什么意思，怎么讲？”
“曹大人的意思是说啊，历朝历代，众人都愁的是皇帝不精明，可唯独在您这儿，我们都愁您太过精明；历朝历代，都愁皇帝优柔寡断，可唯独到了您这里，我们都愁您决断的太快，我们都反应不过来呢！”
春喜说完，退了回去，小心地偷瞄着乾隆的脸色。
只见乾隆听后，沉默了半晌，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面上不恼，反而喜悦道：“也就是这曹裕了！这马屁拍的，朕舒服！”
三人看着乾隆忽喜忽怒的表情，真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圣心真是难测啊！
“你们过来，看看这张折子！”乾隆挑出一张折子，扔给他们。
“皇上，我们看，这不合规矩吧！”宝柱道。
“让你们看，你们就看！”乾隆双目一瞪，威严道。
大家抻头一看，原来还是江南盐税的问题。前些日子，乾隆蠲免了雍正十二年以前的苛捐杂税，其他省份反馈的折子纷纷都到了，只差两淮的未上奏。后来，好不容易等来了，是巡盐御史上的折子，里面无非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话。可就在昨日，江南巡抚，又上了一条弹劾巡盐御史的折子，说巡盐御史谎报政绩，江南盐税不减反增，增出的部分，都进了御使贪官的口袋里，两淮民众，怨声载道。
再仔细看来，这不仅是张弹劾贴，而且还是一张表功贴，这个巡抚在折子里自我表功，称自己正在处理之中，“据两司道府揭报前来，与臣所察无异！”
“等等，这句话有问题诶！”春喜截断道，“他不是自己表功吗？怎么把两司道府给抬出来了呢！”
“是呀，皇上！这话不通啊！”宝柱也发现了问题。
“不错，不愧是常跟着我的，小答应，你也很精明嘛！”乾隆表扬道。
春喜欣喜的浅笑了一下：“万岁爷，您刚才在里屋发了一阵笑，就是笑这个啊！”
“不好笑吗？”乾隆又有点忍俊不禁。
“这……”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哦，我懂了！”贾六一拍脑门道，“这道折子，明着是巡抚在跟万岁爷表功，但是反过来就是同省大吏的两司却犯了失察之罪。这个巡抚别了心眼，也真会做好人，一方面为自己表功，另一面也也不忘捎上同僚，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啊，皇上！”
经贾六一解释，大家都恍然大悟起来，不觉也你拉拉我，我挤挤眼，识趣地陪着干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乾隆怒目圆睁的喝道。
众人一下，表情都僵硬了，心里暗道：凶什么凶嘛！您是皇上，想要谁笑，想要谁哭的，还不是您一句话……
“哼！你们都好，就朕不好！”乾隆气愤道，“他们见朕二十五岁，就登基大宝，是‘主少国疑’，就当朕是傻瓜，肆无忌惮的欺负！要是朕再不精明一点儿，还不让这帮老油条，跟活活生吞活剥咯！”
“万岁爷，说的是！咱们得给那帮老家伙点儿眼色看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若你对我不敬啊，哼哼……”贾六摩拳擦掌道。
“贾六，你好毒啊……”乾隆故意啧啧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无毒不丈夫嘛，皇上！”贾六得意道。
*
“啪！啪！啪……”盐帮大堂里，一声声戒尺的脆响，闻者心惊。
淮秀跪在大堂中央，高高举起双手，一下一下的挨着。她不哭，不喊，不流泪，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心甘情愿的承受。
*
“折子啪的一声，摔在奏案上，弄得烛火也跟着晃了一下。
已经昏昏欲睡的众人，又再一次被惊醒。
这又是要闹哪样？这一晚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皇上，您该安寝了！明儿个早上，还得上早朝呢！”贾六劝道。
“朕不精明？！朕不精明，就被人当猴耍了！”乾隆突然大怒，敲得奏案梆梆响。
众人一看，吓得顿时睡意全无。
“万岁爷，又怎么了嘛？”春喜问道。
“工部的折子，前两天上奏，说是要修太庙前的灯架，要朝廷拨银三百两……”乾隆道。
“三百两！狮子大开口啊！”宝柱不禁惊讶地插嘴道，后又觉得不妥，忙低头道：“皇上，您请讲……”
“是啊！朕也是这样想啊，区区几个破架子，哪里用得了三百两呢！于是叫人查明再奏，你们当今日上奏如何？”
“如何？”宝柱问。
“工部这帮老臣，当朕是没长毛的娃娃！说什么，此银先行支出，若有剩余，自当补回！”乾隆气的把折子一掷，扔到了地上。
“啊？当国库是他们家开的啊！”春喜接话道。
“不对，他们当万岁爷您没见过银子！”宝柱纠正道。
“没见过银子他姥姥！”乾隆气得骂人了，“什么事一上了奏折，进了宫，再加上点儿私利、私心，究竟写了的是什么，我看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懂！哼，看来朕若不发威，他们还真把朕给当病猫了！贾六，传朕谕旨给工部：‘该堂官等，竟以朕为不谙事务，任意饰词蒙混，甚属乘谬！’责令工部尚书来保：罚俸三年，工部侍郎阿克敦降级，其他人一律现清白处置！命军机处拟旨，立即发出！”
“喳！”
*
李进又一次晕倒了，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盐帮后院一间平房里，这是平时盐帮兄弟休息睡觉的地方。
这是哪儿啊？不是姑奶奶那里啊！漕帮，家里？我不会又死了一回吧？
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着，隔着窗户，他看见，一位身穿红色氅衣的女子，行至门口。
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仙女吗……
李进暗自想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