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Nin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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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眠记得那天的事情。那天，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外是一面墙，只有手机紧贴在脸庞的微弱光芒，使得人可以看见各种东西隐隐约约的轮廓，很勉强，一晃眼又不清晰了。
但就是刹那间。刹那间，她仿佛在门缝间看到了一束光。
那束光在阴暗寒冷的房间中轻拉出一条光带，浮尘氤氲。她快晕过去了，大脑麻木，但是她止不住看向那束光，没有一丝暖意的光，但它至少也是一束光。
她只是崇敬地望着。紧贴在耳边的话筒里，有着同样没有暖意的呼吸声。再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清冷的话，她模模糊糊地中只有两样东西是清楚的。那束光，那句话。
接着耀眼的白光“哐当”绽放开来，刺痛了她的眼睛、鼓膜。
一个身影，逆光而站，仿佛他生来应该如此。
云雀恭弥。
他既是光影，也是光源。
——我说……
——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少女转回了头，金发的青年疑惑的眼神停留在她回归如常的侧脸上。
我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但却重要的事。
并盛是一块神奇的土地。
这里与迪诺·加百罗涅所认知的故乡意大利有着或显著或隐含的不同。在这里远行的日子，每每他深呼吸一口气，都可以闻到没有一丝海水咸味完全干净的空气，耳畔完全清净的时刻能在很多地方找到，比如并中上课时的教学楼外；而在故乡那里，只要闲暇时，浪花的声响就会立刻蔓延上来。仰起头时，哪怕是同一片天，蓝起来也会有不易察觉的异处。
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并盛。
当然，神奇不是指这个。
要非亲眼所见，迪诺永远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地方会养育出如此特别的人，此处特指他刚刚收的徒弟，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要说迪诺·加百罗涅在与他交手后对云雀恭弥的定义，可以归于一句简短的话：这是一个十五岁的自己绝对不会想要认识的人。
每每隔着车窗，看到窗外各色各样的事物，无论是行人脸上洋溢着的只属于和平之地才能孕育出的笑意，还是四处低矮的独栋住宅上连外墙都散发出的居家氛围，亦或是定点定时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归家的学生，他都会在心中暗暗自问：到底是什么，这个地方的什么，炼就了云雀恭弥那种超越常人的强大，以及他无可比拟的超越了一个少年，甚至是所有人所该拥有的气场，如同黑色的妖精，宛若天神一样的鬼畜微笑。
……或许他言重了。
一次一次的“教课”，每一次少年都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在各个地方进步着，迪诺经常忍不住感叹，也许自己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合适的地点，与其说“教授”，不如说“推波助澜”比较妥当。云雀恭弥什么都不缺，在并盛，他缺少的只是对手。
而现在的他在变强这条道路上，可真的是什么也不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疑惑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线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又交织在一起。对此，迪诺·加百罗涅大概也只能耸耸肩。
“明明不过是个任性的小鬼，却成熟得不像话；明明是个暴力又没有耐心的唯我主义，却有那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BOSS你其实是在这么想吧。”
“……罗马里奥这种话你还是别被恭弥听见了。”
“不要紧恭弥听见了也没关系，反正不是我说的。”
“……”
死心塌地，吗……是个好词。
眼前一下闪过了那个叫草壁哲矢的后辈，还有几个风纪委员模糊的面孔，甚至还有吓得正鞠躬的学生，直到，最后定格的是一个女孩子的脸。
少女的名字叫做浅井眠，他唯恐自己日语学得不够好还专程去问了问他的老师，却遭到了一记白眼和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
这种危险的表情他已经看得够多的了里包恩大人开恩别再布置什么学不好日语就等着炸弹吧这种作业了。
“作为BOSS，你居然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果然，还需要……”
快打住！说起来，其实是在说浅井眠的事情吧。
所以他事实上没有搞错，所谓“NEMURI”这个音节，不就是日语中常说的“好困啊”或是“睡觉”这种意思吗。
……真的有父母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吗。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知道浅井根本没有父母时下意识的说了抱歉。
初次见面是以一种迪诺不怎么喜欢的方式，他一定要非常刻意地说明这一点。他不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还差点用一块门板把少女砸进了医院，但这个孩子居然只是茫然抬起眼睛，蓝色的瞳仁在穿过门洞的阳光下像是折射出光亮，她也只是上前，气息里几乎带有些急不可耐地请他借过。
然后么，他就被他的徒弟强迫性地拽回了战场。
等到再次回过神时他看见了端坐在罗马里奥旁边的纤瘦少女，骨架子一样的身体似是天生的，被包裹在校服下面，竟也没有瘦到不健康的地步。她的长发白的很透明，异常耀眼的眸子在她平白无色的脸上闪闪发亮，带着格外专注地神情。
“以后”的每个日子里，这个姿态也一直定时定点地出现。她从不说话，也从不活动身体，坐下以后，目光总是很沉静地追寻着他们打斗的方向。
纠正一下，云雀恭弥打斗的方向。
他时常会想这绝对不是一个学校少女应该看到的画面，他的学生不在乎，但是迪诺·加百罗涅可不是云雀恭弥那种把“恐惧”这种事情当浮萍拐一样来使用的家伙啊。
这个地方的最强者不管，罗马里奥不管，甚至连他的老师都似乎有所耳闻，但是也不管，而至于他自己……似乎是管了也不听。
好吧，明明是个看上去很乖巧的少女，却似乎意外地固执。
“那个孩子啊……的确一副容易叫人看着操心得要死的模样，不过她可比初次印象要自立太多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在生活哦，我记得Boss你在她这个年龄才刚刚开始上学吧。”
“……是由家庭式教育转到学校教育。罗马里奥你还专程去查了她的资料吗？”
“我问的。”
“哎？那还真是意外。”
“如果你把她想成连交谈都不会的失礼孩子的话您可就太过于以貌取人了，Boss。”
夹带着多管闲事的心虚，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远处，正在吃便当的黑发少年，以及坐在离黑发少年足足有五米远处的少女，他的学生清俊的脸上一丝杀气都寻不到了，只有近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淡漠气息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周身；而浅井眠，“安心”。她以这种鲜少出现在云雀恭弥周围的面部神情，那淡如流水的光影在她眼中浮动，与湛蓝色融为一体。
与其说是低估了自己学生对一些少女的影响力，不如说是他根本把这种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那眼神。
没有惧意只有无尽的光辉。
抬头看了眼天。
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很喜欢浅井眠。
喜欢云雀恭弥的女孩子，那还真是叫人感兴趣。
……这口气怎么那么像他的老师？
几天后他和浅井在天台上单独碰上了，那时似乎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是她本不该在这儿的时候。听到少女轻微的咳嗽，他出于习惯关切地询问了原因。
“几天前，下了大雪。”他一瞬甚至有些惊异于浅井熟练的回答口吻和方式，他真的曾以貌取人认为她是个寡言少语到不会过多与他交谈的孩子，“我正好在图书馆睡着了，结果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注意到他皱起了眉头，浅井点点头：“图书馆没人了，暖气也已经关掉了，我也没有吃东西，很冷。”
“我最后打算打电话，但是我不认识多少人，打工地方的我也只有店里的电话，当时店已经关门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他开玩笑道：“然后怎么了？恭弥他来救你了？”
少女扑闪了一下眼睛：“我打电话给他了。”
“你有恭弥的手机？”绝对不是直接询问本人的吧……
“不是，我在他的手机里找到的……”
“你偷了恭弥的手机！？”
似乎对青年拔高的音调而偏正了头，浅井疑惑地回答：“没有。”
说的也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我偷了草壁的手机。”
“……”
稍稍挺直了腰背，少女继续说道：“本来好像是要被直接挂断的，结果他忽然停了一会儿，说：‘市立图书馆？’”
“然后呢？”
“然后门就被抽开了。”
为什么可以用这么平常的口吻说出这么暴力的事情啊，少女。迪诺摸了摸鼻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会对云雀恭弥抱有好感的女生怎么可能正常。终究是想起自己和少女初次相识的场景，才没让迪诺当场把吐槽笑出声。
“之后恭弥那小子送你回家了吗？那么冷的天，当时一定是全身僵硬吧。”
“迪诺你好像，非常清楚的样子。”
“算是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去回想。”
“没有。”
“哎？什么？”
“他没有送我回家。”
完完全全像是恭弥会做的事情。之前他肯定是没有想好就让平常的对话脱口而出了吧。他沉吟着打量浅井眠的神情，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安静地就像在说“我昨天没有看电视”这类话一样。
“所以呢。”他两手肘架在铁丝网上，抬头让风扫荡刘海打乱视线，把一方蔚蓝分割成奇形怪状的几何图案。停顿了一下，少女转头看他，“浅井你还真是厉害呢。”
这句话与下句话的间隙间，少女没有答话。
“为什么会喜欢恭弥呢？”
当时时机很好，天台上有并盛春天的午后常有的暖意微风，他衣服干干净净，长鞭也好好地收着，云雀恭弥这位当事人更是不在，于是他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浅井你，为什么会喜欢恭弥呢？”
——当时的浅井，本是有更多的话可以问他的，比如，并盛的学生也是无条件的信任云雀恭弥不是吗，风纪委员会的成员脸上都带着近乎可以为他献出生命的推崇不是吗，迪诺你、还有罗马里奥，都非常喜欢这个少年，不是吗？
迪诺只是在一个简短的停顿后，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
“说的是啊，为什么呢。”
他看见少女看向远方，目光抵达之处，悠远流长。
那天的结局嘛……要从哪里说起呢？是黑发少年走上天台在说了一句“来得正好”以后一拐子抽向金发青年，还是金发青年由于某种“下属不在就死给你看”的特殊体质而在地上抽搐不起，亦或是少年兴致渺然地“弃尸荒野”然后转头和木愣着表情的少女玩了几句日常呢。
“你找我？”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明天要不要吃荞麦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 Nin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