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尽头]番外篇》酱油铺老板

5、凯文 上

　　第六军团灭了，斯米特死了，他守住了明斯克又有什么用？大概很快就又会被占领吧。凯文捂着脸坐在了雪地里。从那场突袭战结束已经三天了。运输兵的补给依旧没有跟上来。从那场战役中活下来的士兵死于饥饿，死于失血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们找遍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回到仓库却发现仓库已经被烧焦，储存的面粉粮食全部没有了。他们在雪地里挖啊挖，期望可以挖到一些野菜，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个才十六岁的小兵腿被子弹打穿，没有医生没有救治也没有食物。他睡了两天，第三天醒来后第一句话问凯文，“圣诞节过去了吗？”
　　“今天就是圣诞节，你看见火鸡和布丁了吗？你瞧，就在那里！”凯文指了指空无一物的雪地说。
　　“看见了……长官…我看见妈妈了。”说完这句话，小兵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死了。

　　又死了一个，现在只有十三个人了。凯文拉下了小兵脖子里的名牌。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折磨着他的士兵们。也不知道苏联人什么时候会再打过来，那个时候就真的是等死了。可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要如此窝囊的躲在这里过一天是一天。凯文清点了一下人数，能走的有五个人。大家互相搀扶的走，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大家都走得很缓慢。一个倒下了再换一个扶着，大家轮流休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凯文也明显的感觉到了，那股支撑着他们走下去的信仰正慢慢的消失。他们正在被恐惧打败，怕就这样死在冰天雪地。
　　“我还是第一次在国外过圣诞节……”一个受了伤被担架抬着的士兵说，“往年我都和父母还有妻子在一起。”
　　“我也是，我还以为这场仗会很快就结束，我出来前还和爱莎保证过不出三年就会回去娶她，可现在都第四年了。”另外一个士兵吃吃的笑着，像是在怀念女朋友美好的笑容。
　　凯文虽然很想让大家保持安静好保存体力，但一想除了聊天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开心一些呢？凯文想起了奥黛尔，也是在圣诞节，法国温暖的不像话，那个有时候脆弱有时候坚强的女孩请求给集中营那些孩子发苹果，如果不是斯米特长官罩着，换做其他人早就打死她了吧。可也正是因为斯米特的纵容才让她变得更加胆大。他不会忘记奥黛尔逃跑时被他发现时那惊恐的眼神，好像一切都完了。如果换做是斯米特奥黛尔也会是这样的眼神吗？这凯文已经不得而知了。也许是看他紧绷的脸稍微柔和一点了，一个士兵也试着和他聊天。
　　“长官你有心爱的姑娘了吗？她是什么样子的？”
　　“……”凯文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她胆子很大，不过她很怕我。以前我对她很凶还打花了她的脸，她笑起来很可爱。但不是对我笑的。”
　　那个士兵惊愕的看着斯米特，很难想象他居然会对一个姑娘动手。
　　“反正现在我也不怕什么了，她是个犹太姑娘。我们在集中营认识，”凯文拂去了帽子上的积雪，那玩意压得他脑袋很重。“她是音乐学院的，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她大概会在舞台上享受掌声。”如果不是他们说起各自心爱的姑娘，凯文也不会发觉居然满脑子都是奥黛尔。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年她被他吊在集中营的门口鞭打。当时怎么就会打在她脸上了呢！凯文自嘲的笑笑，奥黛尔应该会恨他毁了她容吧。
　　“爱情…是不分种族和国界的。你在说爱上那个犹太姑娘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了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的打算了不是么。”
　　“我愧对元首……”凯文低下脑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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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文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人支援的原因了，因为老团也不在了。在他们被袭击的同时，老团也在经历生死搏斗。他们见到的不是老团的废墟，而是苏联人的大炮枪子。他们占领了老团的根据地。他们这十三个残兵还不够他们撒牙缝的吧！毫无反抗能力的他们很快就被打趴下了，一颗手榴弹在他们身边爆炸，凯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飞出去了。他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涌出。他的士兵们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再也没了生气。而他的左手也被炸得皮开肉绽，炸弹的碎片深深的嵌进了肉里面都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是纹着代表了党卫军的标志的手。

　　“如果你洗掉了纹身，就可以再次见到奥黛尔。”

　　奥黛尔的这句话像是坏掉的唱片在凯文的脑子里重复的循环着。“如果我没了纹身…就有资格再见到你了么……”凯文仰天躺着看着阴霾的天空，“就算是临死…也想在见到你一面……”凯文从口袋了掏出了斯米特给他的小刀，那把锃亮光洁的都可以当镜子照的小刀里映出了他泪流满面的摸样，我的灵魂一定会下地狱，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的灵魂能再见你一面。凯文白着一张脸疯狂的用小刀切着自己受伤的左胳膊。他并没有麻木，他疼。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没有什么比必须要隔断自己身体更痛苦的事情了。凯文告诉自己那就是一块猪肉，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这就好像是报应。当年他打伤奥黛尔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么疼？痛的恨不得给自己一枪。他加在别人身上的那些罪孽最终还是全部还给他了。凯文感觉自己流泪了，在最后的皮与肉分离开来的时候，他得到了解脱。凯文抓起自己的左手狠狠的丢了出去。

　　“奥黛尔…奥黛尔！”

　　最后凯文没有死，在那支苏联军队中有一个来自红十字的医生，她给予了凯文人道主义的救治。而在当时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寒冷和伤痛的情况中，他活下来了。凯文在睁开眼睛的那刹那，微笑着。
　　“我按照约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