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全职高手]石头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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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本世纪初。那时候沈黛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黄少天也是个没那么话唠的小屁孩。
黄少天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他，便委托了邻居家的李奶奶每天接送他上下幼儿园，顺便包办他的晚饭。正巧沈黛的爸爸也忙，正巧李奶奶还有空，于是每天从幼儿园接完黄少天，李奶奶还会弯到街拐角的中心小学去接沈黛。
沈黛比黄少天大三岁——其实光看出生年份，沈黛要大了黄少天四岁。但因为沈黛是96年年底出生，所以黄少天认为这种小小的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他喜欢沈黛，幼儿园放学后也不和小朋友出去玩，就喜欢搬着板凳坐在沈黛边上，看她一撇一捺地写完小学里布置的作业，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她讲故事。
街坊里的哥哥姐姐很多，但是谁都不像沈黛，肚子里有那么多的故事。沈黛不仅给黄少天讲小学里的故事，还讲秦始皇、汉武帝、李白杜甫，还讲十字军东征、圣女贞德和拿破仑。沈黛什么都喜欢，什么都看。她告诉黄少天，她这辈子只讨厌三样东西：古筝，数学和秦可卿。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小小的黄少天将头搁在沈黛用来写作业的木凳子上，眨巴着眼睛问。
“因为我厉害。”沈黛摇晃着头上李奶奶扎的毛毛糙糙的羊角辫，得意洋洋地说。
沈黛确实很厉害，黄少天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李奶奶还有很多街坊邻居都亲切地叫沈黛“小石头”。黄少天很好奇，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叫他小砖头或者小瓦片。后来，他还专门为此去请教过沈黛。
“因为我妈妈喜欢读《红楼梦》呀！”
沈黛的回答让黄少天很是摸不着头脑。《红楼梦》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但是黄少天的妈妈总是摸着他小小的脑袋，说：“少不看《红楼》，老不看《三国》，天天还小，不需要看这本书。”
“《红楼梦》又名叫《石头记》，里面的女主角叫林黛玉，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懂不懂？”
黄少天连连点头，笑得流下了一行清澈的鼻涕：“我懂了，沈黛姐姐！”
沈黛真厉害，连《红楼梦》都读过。
那时候黄少天还小，没有多想。等到他长大后了才慢慢学会质疑——比如，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沈黛那“喜欢《红楼梦》的妈妈”；又比如，他的街坊邻居哪里这么有文化。
后来，还是黄少天的爸爸妈妈在某天的晚餐桌上泄了密。
爸爸喝下一杯黄澄澄的啤酒，说：“我今天早上出门时正好碰见老沈他闺女背着书包上学。小姑娘有八岁了吧，小姑娘从小没妈，爹又不管不问，还挺不容易的。”
“可不是嘛，”妈妈连连点头，“不过我看那小姑娘倒比以前开心些——你忘记她妈妈怎么打她的了吗？”
黄少天后来才知道，在他记事前，沈黛还是有妈妈的，而且还真是一个喜欢《红楼梦》的妈妈。但是沈黛“石头”这个昵称却不是因为她的妈妈喜欢《红楼梦》——而是因为，那会儿沈黛妈妈逼沈黛学古筝，沈黛学不好就要挨打。有一天，沈黛妈妈气急了就操起谱架往沈黛额头上打。结果你猜怎么着？沈黛没事，谱架被打歪了！那天沈黛的爸爸恰巧也在家目睹了这一幕，后来当作笑谈告诉了街坊邻居：“我们家黛黛居然有一颗石头脑袋！”
黄少天从来没听过沈黛弹古筝，因为他记事的时候沈黛妈妈已经离开了，沈黛的古筝也不知去了哪儿。但是他却记得沈黛眉毛上一抹来历不明的白色疤痕。他想，就算沈黛有一颗石头脑袋，那个时候一定还是很疼的。
沈黛的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离开了G市——她去了哪里呢？黄少天爸爸不知道，黄少天妈妈不知道，可能沈黛爸爸也不知道，但是沈黛知道，黄少天也知道。沈黛妈妈会给沈黛写信——沈黛曾经当着黄少天的面拆过一封，把信纸递到他面前，对他说：“念一念，看看你认识多少字？”
于是小黄少天庄严地接过信纸，认认真真半个字半个字地读给沈黛听。等他读完，沈黛笑得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去。她从黄少天手里夺过信，重新念了一遍：“妈妈一切都好，妹妹也好。”
“你还有妹妹？”小小的黄少天很惊讶。
沈黛点点头：“有，妈妈在S市生的，她叫林卿。”
黄少天很快问：“是不是秦可卿的‘卿’？”
2.
黄少天住的街坊很大，光是他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二三十个阿姨婆婆；黄少天住的街坊很小，什么秘密都藏不过阿姨婆婆的眼睛。
黄少天人小，但是话多、嘴甜，阿姨婆婆们都喜欢他，看到他总会招呼他过去给他吃糖。有的时候，他坐在婆婆们中间，抱着糖罐，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赵家的女儿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啦、王家的儿子在国外找了个小三啦，各种各样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桥段都能被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黄少天对赵家王家的伦理故事都不感兴趣，但是婆婆们口中偶尔蹦出的沈家，倒是能让黄少天竖起耳朵。
蒋家姆妈说：“老沈家的女儿倒是越长越像她妈了。”
梁家阿婆说：“可不是嘛，我当初就说，那种书香门第出生的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跟老沈这种出租车司机过苦日子啊！”
徐家太太说：“对呀，最后生了个小孩，拍拍屁股就回了S市，听说又结婚了。那个小孩生下来么，老沈也不管。到最后作孽的还是小孩子哦！哎，天天，阿姨这里还有饼干，你要不要吃？”
从阿姨婶婶那里得到的零星碎片，倒也足够黄少天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黄少天也曾经和沈黛说起过坊间的传言。那个时候，只有二年级的沈黛托腮沉默了很久，然后对黄少天说：“你知不知道，我妈妈走的时候给我爸爸留了什么话吗？”
“？”黄少天歪过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黄少天不知道沈黛的妈妈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在那一刻，他几乎确信，她一定是个非常有文化的人——比沈黛还要有文化。
和黄少天说多了家里的事，沈黛倒也不再藏着掖着。有一次她还趁李奶奶不注意，把黄少天带回了自己的家。小小的黄少天叹为观止地抬起头，看着那比自己高几倍的书柜。沈黛说：“这都是我妈妈留下的。”
当小朋友都在背《咏鹅》、《清明》的时候，沈黛在背《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当小朋友在看《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的时候，沈黛在看“小拉维斯”。
沈黛对黄少天说，她的妈妈走后，爸爸该烧的烧、该扔的扔（包括让沈黛深恶痛绝的古筝），把妈妈存在过的印记全部抹去——可是这个书柜，沈黛却要求他留了下来。
“我现在识字了，可以自己读妈妈的书，”沈黛抬起头，望着书架，说，“我不知道我得花多久才能看完，但是除了和古筝、数学、秦可卿有关的书，我都会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全职高手]石头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