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七十、盈盈秋思(一) ...

  •   得知流觞将要御驾亲征的消息,沈茹月又是一夜辗转难眠,凝视着那张收起暴戾和骄傲,宛若稚童般毫无防备的睡颜,脑中回荡的始终都是史料上字里行间透露的有关他的结局。
      如此直至清晨方才半梦半醒的眯了一会儿,醒来时身边的床榻已没有热度,唯有那仿佛永远也挥霍不尽的阳光,铺天盖地的自窗外泼洒进来。
      她在床边立定,便有影在阳光里勾勒出身形,而后随着她的脚步越拉越长。不知不觉步至庭院里,院子里的那棵桂树已有金黄现于枝叶间,若隐若现的气悉弥漫在空气里,逐渐盘绕上躯体。
      迷醉人心的花香融化进充盈枝叶的微阳,仿若沉郁的酒气,渲染开来,模糊了树影。此情此景,凝望间,便有些痴迷。
      “今年的丹桂开得似有些早。”携着暖意的声音极近的倚在耳畔,亦将她沾了秋凉的身子融化进更加温暖的怀抱里。腰腹间的双臂收紧,惊断了游离的神魂,仿佛有那么一颗石子被投进心底那一汪原本无波的深潭里。
      沈茹月于是惊讶的回头,略挣扎了片刻,还是妥协的任由那胸膛紧贴她的背脊,他的心跳便也随着相触的地方延伸进她的心里:“今天怎么这么早?”
      “难道爱妃不想希望本王驾临?”他将脑袋埋进她颈间,语调里带着宠溺:“我想你了,所以一下朝就赶了来。”后一句说得极轻,只落进她的耳朵里。
      沈茹月觉得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却也不知该如何答他的话,于是立在原地,感受这片刻的温存,竟渐渐沉迷其中,直到忽然探至她眼前的锋利刀刃令她惊呼出声。
      流觞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掌中,递到她面前。见沈茹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微牵起的唇瓣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茹月正待发作,却听他道来:“爱妃不是要学防身之术吗?不如趁此时切磋一番。”
      见他的语调里满含轻视之意,沈茹月忽然间燃起斗志,也顾不得刚才被惊吓的愤怒,接过那精致的匕首,细细端详间又以措不及防之势突然向他袭去,怎奈却扑了个空。
      已闪身至一旁的流觞仍挂着满脸笑意,又道:“本王不用手,爱妃若能以匕首触到本王一片衣摆或是一根头发,就算爱妃赢,如何?”
      这话听到沈茹月耳中,全都是挑衅的意味,于是再顾不得寻找时机或是战术战略之类的东西,只朝着那人的身躯一通乱刺,然而无论是毫无章法,还是细心谋划,事情却总是那样巧合,总是在她就快要触碰到实体的时候便扑了空。
      如此几十招下来,沈茹月已是气喘吁吁,匕首刺出去的准头也越来越差,可她却还是不屈不饶的向他扑去,甚至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不出意料,又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衣袍在眼前一晃而过,而后便只刺穿空气。
      这一次她却是拼尽全力,刺出的剑锋已无法收回,失去重心的身子直直向地面坠去。然而沈茹月甚至没有惊呼,只是闭上了双眼,最后却落尽了柔软的臂弯里。
      “到底是袁将军教得太差,还是爱妃学的太差?”带着笑意的话语贴着耳畔传递而来,睁开眼,近在咫尺的瞳眸璀璨如星,透过那双漆黑瞳眸,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渐渐绽开笑意。
      “你输了。”她说得满怀自信,得意的看着笑容在他的面上渐渐收起。“你还是用了手,所以输了。”
      与她对视的目光却突然寒气逼人起来,然而托在她腰间的掌却不曾放开。沈茹月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心道这人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忒小气了些。却又思忖着该如何消解他的怒意,不至于让自己牺牲的太过惨烈。
      出神间只觉脸颊上触碰到什么带着热度的东西,收回游离的目光才知是他落下的吻,这才知自己又着了那人的道,又听他笑着低语:“想不到爱妃如此狡猾。”
      这所谓切磋便在沈茹月一再的落败,并且最终也输得极惨的情况下结束。换过衣衫的流觞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甚是受用的端起孟夏递来的茶盏,略品了一口,叹道:“舒展一番筋骨,果真畅快!”
      一旁的沈茹月却是浑身散了架一般酸痛,只得窝在坐塌上,满腔怒火皆化作一脸怨怼,可怡然自得的那人却全然未有察觉。
      直到品完那一盏茶,而宫内的总管高公公已在丹霞宫外诚惶诚恐的催促了几遭,流觞才悠然的踱至她身旁,俯身于她额际印上一吻,才转身离开。
      流觞走后,以沈茹月所在之处为中心的那一片区域上方,似乎凝聚着一团散极强的幽怨之气,那怨气逼人,叫珠儿和孟夏都不敢靠近,只得在门口探了探脑袋,而后默默的退出屋去。

      “哎呀,是大王的玉佩!”歇至午后,沈茹月的心情才稍好些,却听到隔壁传来珠儿的惊呼,于是略皱了眉头,步至门口,掀起帘子往外瞧。
      只见珠儿手里握着一枚手掌大的龙纹玉佩,其上缀饰玄色的流苏,随着她将玉佩捻起的动作规律的摇曳着。而她面前的梨木长桌上摆着流觞早些时候才换下的衣袍。孟夏则一言不发的立在她身旁,也因她方才的大呼小叫而微皱双眉。
      “发生什么事了?”沈茹月拢着袖子踏入正殿内,向珠儿询问道。
      珠儿犹豫的看了看孟夏,吞吞吐吐了半晌,终还是低声答道:“是大王的玉佩,忘在咱们殿里了。”
      沈茹月还当是出了何等大事,见不过是流觞落了东西,况且此刻她心里还对他存着怨怼,便随口道:“不过是个玉佩,晚些时候捎给高公公带过去就罢了。”
      怎料珠儿却面有难色,直嘲孟夏挤眼睛。在她极力的怂恿之下,孟夏终于开口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块玉佩自肃国王族祖上传下来,象征着大王的身份,等同于国玺,是不可离身的。平日里大王也极小心,总是随身带着,想必是刚才更衣的时候伺候的奴婢一时粗心。”
      “既然如此,便劳你亲自给大王送去吧。”沈茹月的目光落在珠儿的手上,凝视那枚不起眼的玉佩,确不曾想到它的重要性。
      孟夏喏了一声,便伸手去取那块玉佩,然而才触上指尖,却被沈茹月再次打断:“等等,还是我去送吧。”她说着,自珠儿手中接过玉佩,置于掌心细细端详,同时迈开步子往殿外行去。

      这几日,或许是受了流觞所谓丹霞宫主子病中不宜见客的托辞影响,亦或是躲避那些或嫉恨或谄媚的嘴脸,沈茹月自回宫以来的这几天都不曾踏出丹霞宫的大门。
      眼下寻着机遇出来走走倒也惬意,况且她还花了好大一番唇舌才阻止珠儿和孟夏跟着同来,总算得以独自出来散心。
      纵使打算忙里偷闲的去各处庭院逛逛,沈茹月也没有忘记先办完正事,于是拿着那块玉佩急急往宏肃宫赶去,却从守门的太监口里得知流觞在另一处偏殿里同大臣们议事,只得折回身子往那偏殿寻去。
      她正凭着记忆,艰难的探着路,却在转过某个拐角时瞥见立在宫道上的两个身影。男子一身龙纹锦袍,玉冠束发,负手而立间萦绕于周身的尊贵与肃然之气令她不禁觉得有些陌生。身后跟着的一众侍从似因得了令而在远处俯首而待,不敢靠近。女子红衣盈盈,勾勒出袅娜的身形,低眉浅笑间少了凌厉多了温存。如此一双璧人,仿佛融入夕阳的画卷,着实可叹。
      确认那两人正是流觞与轩辕滟后,沈茹月便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脚步。她竟第一次发现,面前相视而立的两个人是如此的相似,他们有着同样尊贵的出身,同样骄傲的性情。或许在固守门当户对的这个年代,如此的两个人才是携手走完一生的最佳选择。
      意识到这一点,沈茹月只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盘上心头,而后越揪越紧,几乎令她窒息。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攥紧胸口,握在手里的玉佩便随之贴在了心口的地方,明明是沾染了掌心温度的玉佩,却为何将阵阵凉意传递进她的心里。
      那两人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依旧谈笑风生,看到流觞唇上微弯的笑意和轩辕滟愈发羞赧的表情,沈茹月只觉阵阵钝痛自心口深处传来。终于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于是拼尽全力迈着沉重的步子背过身去。
      前面就是回丹霞宫的方向,只要朝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远离这里,远离他,远离一切她不想触碰的场景。
      如此安慰自己,沈茹月深吸一口气,向前抬起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她却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原本低垂的眉眼,而后转过身去,挺起胸膛朝那愈发浓重的夕阳里走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