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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暗夜潜逃(三) ...

  •   流觞分明早就逃出了毓城,怎么会出现在这城郊的马车上?他明知道自己毒发,又为何不尽快赶回肃国医治?沈茹月有满脑子的问题想要问他,然而马车已经开动,前方的逃亡之路亦不知是怎样的漫长。
      车身的颠簸似乎令他很不好过,覆盖在玄色大氅里的身躯下意识的蜷缩起来,眉间的褶皱也随之加深。沈茹月忙寻到塌上坐下,托起他的脑袋搁在她的双腿上。小心翼翼的拂开落在他面上的乌发,才发现细密的汗珠将他鬓前的发丝都黏在了额际,而裹在大氅中的衫袍也已被汗水湿透。
      感觉到他凌乱而又费力的呼吸,沈茹月心下一动,俯身将他揽进怀里。如绸的发自她指间流泻,她于是害怕的收紧了手臂,担心它们会真的化作一捧清泉,让她再也握不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一点点积聚,她撑得脑袋都发胀了,却还是阻止不了那些东西夺眶而出。
      贴在怀里的脑袋微微动了动,沈茹月便神经过敏似的抬起头来,然而心里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却在触到他依然紧闭的双眼时瞬间变得暗淡。
      凝视着愈加苍白的一张脸,沈茹月将手探进大氅里,寻上那只掌紧紧的握住,越来越多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成河,又滴落在他的眼睑下。
      似乎很久都没有感到这样无助过,就好像是回到了蒙荒之战时的那个山洞里。也许因为他是她来到这个异世遇到的第一个人,也许因为他曾救她于危难之中,当她凝视那张陷入迷离的面容,恐惧便如同万千虫蚁笼上她的心头,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她怕他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个世界里。
      耳边重复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和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这夜安静得令人窒息,也漫长得令人恐惧。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沈茹月紧紧握着他的手掌,直到指甲嵌进了她的掌心。过去总是还未触上他的指尖便被他一把擒了,整只手裹进这掌心,现如今为何她这般自投罗网了,他却都不欺负她了。
      沈茹月拼命的睁大眼睛,不让那泪水滚落下来,仿佛她只要这样不眨眼的守着,那地狱里来的无常便不敢靠近。

      如此过了大半夜,沈茹月却还不知疲倦的将流觞拥在怀里,只要还能力感觉到他的呼吸,她便能够坚持下去。
      也不知如此马不停蹄,这车已行过几座城,沈茹月不敢掀开车帘看,也不敢向那车夫询问。她只盼这马车开得开一点,再快一点,在那毒酒侵入心髓之前越过肃国的边境。
      只是事情往往不随人愿,那马车非但没有开得更快,反而忽然停了下来。
      沈茹月警惕的坐直了身子,隐约听见说话声自车外传来,火把投射的光芒映照在车壁上,落下浓重的影。这里显然还不到沧肃交界之地,而从车壁上透过的影不难看出,拦下马车的人身穿铠甲,手提兵器,身份不言而喻。
      沈茹月将流觞的身子轻柔的放平在坐塌上,而后起身谨慎的挪到车门跟前,隔着帘子侧耳倾听,却只听到车夫故作怯懦的声音夹杂在纷繁的呵斥中:“车里坐的是我家少爷和少夫人,再没有别的人了,小的也只是奴才,求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小的。”
      “少废话!上头要查逃犯,便是只苍蝇也得先查验才可通过。”卫兵凶狠的呵斥打断了车夫的话。接着又传来一阵拳脚殴打的声音,那车夫俨然已被踹到了一旁。沈茹月这才意识到袁乾并没有和他们一同上道。却又听到那卫兵大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我去车里看看!那黑衣男子受了伤,若躲在里面则一定会留下血迹!”
      沈茹月心下暗道不好,她思忖了一瞬,便一面解着腰间的衣带一面爬到坐塌上。接着跨身坐到流觞身上,又将衣裙拉开露出肩背,而后看了看他仍紧闭的双目,把心一横吻上了那张形状完美的薄唇。原本顺服垂在身后的发丝便随着她的动作倾至身前,垂落的乌发遮挡住两人的面容,落在坐塌上与他的绞在一起。
      轿帘便这一刻被掀起,她故意扭动着身子,自口中溢出呻yin:“嗯…啊…相……公……”探出香舌勾勒着薄唇的轮廓,一遍一遍将之吮入唇中,沈茹月故意让那呻yin破碎成含糊不清的音节。
      她微微侧头,瞥过自车外照入的耀眼火光,而后大惊失色一般尖叫起来:“啊!!”那声音甚是凄厉,宛若惊雷划破长空。被人掀起的车帘果然应声而落,车外传来年轻卫兵透着羞赧又显然有些惊魂未定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道:“报……报告!车内……并无异样!”
      车夫连声道谢过后,才又终于重新驾着车马向前驶去,沈茹月抚着一颗早已跳得七零八落的心长舒了一口气。却听到那卫兵头领的声音伴着纷乱的哄笑声远远传来:“你家少夫人是从戎国娶的吧?也忒热情了些……”
      沈茹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衣衫不整的跨坐在流觞的身上,脸上不禁一阵发烫,于是忙从收回腿重新在塌边坐好,手忙脚乱的系好衣带,却是连流觞的脸都不敢看了。
      可过了不久,看着昏迷中的他因为车身的颠簸而难耐的蜷缩起身子,沈茹月又觉得自己在如此凶险境地还顾忌着这些,着实是矫情了些,便又仔细的将他扶起,轻柔的揽进怀里。又拼命的暗示自己,他方才昏迷着,只要她不说,他便不会知道,只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好。

      过了方才那道关卡,不远处就是沧肃边境。想来那车夫沿途挑了崎岖的近路来走,路上虽颠簸了些,但他们总算是在天亮前赶到了肃国。
      沈茹月还在担忧这遥远边城有没有合适的大夫来替流觞解毒,却在一掀开车帘时便看到了领着一干身穿肃国官服的官员,跪伏在地迎接他们的袁乾。只是他此刻却身着流觞在世子行宫酒宴上所穿的那件衣袍,面上和发上则都因路途的跋涉而蒙上尘土。
      简单的行过君臣之礼,袁乾身后的官员们便手忙脚乱的抬了流觞进屋子里,几名医官簇拥在已完全陷入昏迷的流觞面前,轮流的为他把脉施针。被凉在一边的沈茹月只得绞着衣角满心焦急的来回踱着。
      “王妃殿下莫要过于忧心,大王临行前便已算到沧国世子可能使毒,已服过丹药护住心脉。”袁乾忽而行至沈茹月身边将一盏茶递到她手里:“眼下只是拖得时间长了,清除余毒还需费些功夫。再者大王此次随行的御医都是解毒的高手,只要寻出与毒药相克的方子服下,大王就会没事的。”
      听了袁乾这一番话,沈茹月才心下才稍显安慰,便接过茶盏无意识的抿了一小口。这才意识到一路下来她只用尽快赶回肃国的意念撑着,实则喉间早已干渴难耐。于是就着这杯盏又多饮了两大口,心下的浮躁之气便也随之去了大半。
      这时,沈茹月却又瞥见了袁乾身上的那件衣袍,便关切道:“将军怎的穿着这身衣袍?还有,这一路都不见将军的身影,令茹月甚是担忧?”
      袁乾低头看了看那件衣袍,继而说道:“方才情急,忘了换下这衣袍,倒是末将僭越了。昨夜,末将扮成大王的样子走了另一条路回来,但求声东击西,骗过追兵的眼睛。只是当时慌乱之中,末将来不及告知王妃殿下,让王妃殿下担忧,是末将的过失。”
      袁乾说着便要跪下,沈茹月忙扶他起来,又道:“哪里是你的过失,若不是你,我和大王又怎么可能安然逃出沧国,我倒是要感谢你才是。还有方才……谢谢你那些话,不然我又不知道要担心成怎样了。”许是因为方才为流觞担忧的心绪被人看透,沈茹月的脸上忽而飞上两抹红霞。
      袁乾却忙俯身行了君臣之礼道:“末将惶恐,末将不过是按照大王的吩咐行事,这亦是末将分内之事。刚才的那些话也是大王让末将说与王妃殿下听的。”
      沈茹月被他这句话说得呆愣了许久,直到御医们提了药箱退出房门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于是行至床榻边坐下,俯身凝视流觞的眉眼,便忍不住触上那眉宇。他还是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正被噩梦纠缠,梦中紧皱的眉宇许久才在她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抚摩中展开。
      她的手才刚一离开却被他睡梦中抬起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里,沈茹月轻轻叹了一声,只由他握着,再度凝视他的容颜,眼前却不禁泛起一层薄雾。
      她只道他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君王,却不曾想到霸道如斯的他竟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料到她会为他担忧,又吩咐袁乾对她说那些话。从前他总是欺负她,她无非也就是耍些小聪明同他周旋,若是挨不过了逃得远远的便是,可如今他这般为她思虑,倒叫她不知该何以相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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