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二、身陷宫闱(一) ...

  •   主仆三人围坐在小小的牢房里聊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直到狱卒来催促过,孟冬和孟夏才拉扯着珠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有了他们的探视,沈茹月惊惧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却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境遇所感伤。古墓塌方,被困于千年双棺,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七国乱世,又不明就里的进了地牢,近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过于传奇,以至于她始终有些如梦似幻的错觉,直到两行温热的泪水沿着冰凉的脸颊落下,才又一次确认了身处困境的残酷事实。
      阳光自仅有的天窗投在地面,晕成一片光影,在漆黑而又冰冷的地牢里,是唯一的光源。沈茹月肃瑟的挪到那光影里,无意识的抬头看着挂在高墙上遥不可及的天窗。
      她其实有些懊悔,那时流觞下旨立她为妃,她若是答应了,也就不必受如今这些苦,再寻个法子逃出宫去,岂不圆满,只是……
      沈茹月这般思忖,眼前的阳光却令她想起一双同样耀眼的纤长睫羽,竟忽然觉得刺目,于是慌忙低头,有些狼狈的避开。
      原来自己对他的讨厌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就在沈茹月猜测自己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呆上多少时日之时,却有狱卒来开门提她出去受审。
      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想不到流觞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折磨自己,连一日喘息的机会都不曾留给她,果真是个暴虐无常之人。沈茹月自知此劫难逃,便顺从的跟着狱卒往外走,盘算着待出了地牢再想别的办法。
      来提她受审的阵仗到也不大,毕竟大王把私制王宫地图的“细作”领进了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遣了一名颇为壮实的官差,用木枷锁了她便往那受审的地方领。
      只是走的方向却不是宏肃宫,亦不是北面专门审讯宫人的偏殿。沈茹月于是在记忆里搜寻着地图上的错综复杂的道路和宫室,正努力辨认前行的方向,前面领路的官差却忽的停了脚步,她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在了那人的背上。
      定了定心神,沈茹月却见那官差正弓着身子,向迎面而来的人行礼。寻之望去,才认出这半路里冒出的人原是深居后宫、许久未见的薛忆珍。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由两侧的宫女扶着,许是见这难得的日阳灿烂,出来走动。
      她见沈茹月木枷加身的样子,似讶异的略略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到冷冷清清的模样。沈茹月于是有些尴尬的朝她笑了笑,却见她抬袖掩唇,微咳了两声,而后有些虚弱的问那官差:“这是要去何处?”
      那官差颇为恭顺的行了礼,微微躬身答道:“奉轩辕公主之命,领人犯前去受审。”
      沈茹月大惊,那轩辕滟每每见到她都是一副恨不能扑上来撕咬的模样。流觞竟然让这样一个对她愁怨深厚的人来审讯,果然是对她恨之入骨了么。
      薛忆珍也未再多问,领了那两个宫女继续往御花园的方向行去。然而接下来的一路,沈茹月却陷入了深深的忐忑之中。一会儿,皮肉之苦想必是少不了的,只是看轩辕滟的样子,怕是要将她杀之而后快,倘若流觞也已然默许,她只怕是要葬送在这肃国深宫之中了。如此想来,又思及远隔千年的父母,不禁心生悲凉。

      这般期期艾艾的行着,原本不长的路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那官差将她带入翠朱阁的内殿,而后狠狠的推到了地上。
      沈茹月忍着撞击带来的疼痛,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殿室轻纱环绕、镶金雕玉,正是那一日被流觞折辱的屋子。一时间,不堪回首的记忆片段如洪水一般扑面而来,沈茹月惶恐的退到墙角缩成一团,无助的肃瑟着。
      轩辕滟倚在铺了雪色狐裘的软榻上,已然等候多时,她下意识的摩挲着狐裘上的毛皮,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大王的气悉。然而就是那个如神明一般被她仰视和爱慕的男人,好不容易才将他盼来,却为了面前这个下贱的女奴而将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她狠狠的攥紧了抚着狐裘的手掌,雪色的毛皮绞上涂着丹蔻的指尖,被生生的割离。她拢了拢艳红的轻纱长裙,缓缓站起身来,轻蔑的注视墙角蜷缩的女奴。
      那个女奴虽然身陷囹圄,乌发散乱,眉宇间却满是不肯屈服的倔强,那种作为女人她从不曾奢望,也从未在任何别的女人身上看到过的倔强。她不知道吸引大王的是不是这样的倔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憎恶这副眉眼,她憎恶这个女人身上连她戎国公主都不能拥有的东西。
      轩辕滟一步一步向墙边走去,伸出平日里柔弱无骨的纤手,握上那尖尖的下巴。尖利的指甲随着掌心的收紧渐渐陷入皮肉。方才纠缠于指间的雪色皮毛仿佛化作一缕飘散的轻烟,静静的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
      沈茹月的目光便落在猩红中的那一抹雪白上,直到耳畔传来轩辕滟充满怨恨的声音:“你这样的女人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本公主亲自送你西去,是你的福气。”
      沈茹月的身子忽然一滞,是啊,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错乱了时空,不该和错误的人相遇。这一切到底是她的错,还是上天的玩笑。
      失神间,轩辕滟已然起身,放大了音量道:“司奴库女奴沈茹月违抗圣旨,进了宫却不肯受封为妃,又多次冲撞大王,必是敌国细作,混入宫中意图不轨。”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有侍从拿来竹简在沈茹月面前摊开。沈茹月往那竹简上看了,密密麻麻的书写着她的罪状,都是与违抗圣旨,冲撞圣驾相关的,虽说最后定了个敌国细作的罪名,竟没有一条涉及私制王宫地图的。所以沈茹月陷入了疑惑,这所谓的审讯竟是冲着她抗旨不尊来的。
      轩辕滟踱回矮塌上坐下,又接着说道:“你若认罪,便在竹简上画个押,本公主派人交到刑部去,明日即可问斩。你可少受些皮肉之苦,我也少了许多麻烦。”
      沈茹月自然不肯,且不论入宫之后她并未冲撞过流觞,单凭着她不肯做王妃便被认定为细作,这罪判得着实不清不白了些。要是流觞想用这个法子来逼她就范,也未免有失他君王的身份,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就这件事情同流觞好好理论理论,于是仰起头对轩辕滟说道:“画押之前,沈茹月想见大王一面。”
      轩辕滟一听她这话,霎时便泛起一身凌厉之气,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沈茹月道:“你这不要脸的小妖精,死到临头了还想勾引大王!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直到她画押为止!”
      沈茹月没有想到她只是提了个建议要和流觞谈谈,轩辕滟的反应就这么大。而当鞭子实实抽在她背上的时候,她于是意识到自己更加低估了的是这皮鞭的威力。
      握着鞭子的侍从不过轻轻一挥,背后便是一道火辣辣的疼,继而泛起的粘腻将碎裂的衣衫嵌进了血肉里,怕是已经模糊一片。可是这令人窒息的疼痛还未过去,接着便又是一下。
      不断落下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发出可怕的响声,起初的疼痛难当,到后来已然变得麻木,仿佛抽打的已不是自己。似乎有越来越多的汗水顺着发迹落下,将本就凌乱的发丝黏在了她的颈项间。
      沈茹月只觉在剧烈的疼痛过后,身子也似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那一副骨架,终于倒在了地上。自背上流下的血,落在猩红的地毯上,绽放成刺目的花朵。眼前的猩红却越来越模糊,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直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传遍全身,沈茹月才又终于找回了些许神智,背后一阵火燎般的疼痛也同时唤醒她已然麻木的神经。看来这轩辕滟是个行家,用混了盐的水将她泼醒,便又用令她有苦说不出的方式狠狠将她折磨了一通。
      “看来这鞭刑还撬不开你的嘴,咱们得来些厉害的。”轩辕滟似乎对眼前的血腥景象饶有兴致,又打发侍从去拿别的东西。
      沈茹月已经被那皮鞭折磨得奄奄一息,却在看到眼前的火盆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炮烙之刑,始创于商朝殷纣王之手,将烧得通红的铁烙烙在犯人的皮肉上,只需霎时,皮肉尽毁,成焦黑之物。沈茹月从来没有想过,这盛行于千年前极端残忍的刑罚有朝一日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
      当那在火碳上被烧得通红的铁烙向她靠近时,她只得认命的闭上了双眼,甚至感觉到背上的温度因为铁烙的靠近而不断上升。
      然而就在她准备接受剧烈的疼痛时,却听到一声剧烈的惨叫。于是吃力的睁开双眼,那通红的铁烙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便将地毯烧得漆黑一片。原本握着铁烙的侍从却捂着手臂在地上翻滚。而轩辕滟竟已惶恐的跪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向刚踏进内殿的男子脚下爬去。
      沈茹月再没有一丝力气,趴在地上的身子似乎已不是自己的,她只得吃力的抬起眼眸,却只看到绣着祥云暗花的衣角。那祥云的纹路十分眼熟,仿佛只是看着便已嗅到那人身上阳光一样温暖的气悉。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眼,整颗心便安静下来,连同恐惧也被一扫而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片,沈茹月的唇畔却牵起了一丝微笑。当落入温暖的怀抱时,沈茹月已然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如同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境里。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