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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一六一、谋逆之心(二) ...

  •   如此挣扎直到仪宁宫外,情况竟也无异,宫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肃杀,四处都布有岗哨,然而奇怪的是,这些驻守宫廷的人却不是专司王族安全的禁卫司,反而更像是军队。
      沈茹月隐约生出不详的预感,于是冷静下来,转身对跟在后面的管事公公道:“公公可否让我看一眼王诏,若确然无误,我便不再挣扎,乖乖跟你们出宫。”
      那管事的公公见她终于肯合作,便叹了叹,将手里的王诏递给沈茹月。
      然而,当她将王诏展开来细细查看,上面确实盖有肃国的国玺,如此应当是流觞的旨意,这便让她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她上谏弹劾亦川候的事情令流觞不满,也罪不至此?就算流觞真的打算将她王后之位废掉,为何不是打入冷宫而要赶出宫去?就算他真欲将她赶出宫去,如何却不肯见她最后一面?
      鉴于这诸多疑虑,沈茹月决定要亲自与流觞问清楚,于是收起诏书道:“这诏书虽有玉玺不假,可上面的字却不是大王的,我必须见过大王之后才能肯定诏书的真假。”
      那管事的公公已面露焦急,无奈道:“这诏书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大王亲笔所书,但确实是大王的意思,老奴求求娘娘,就这么跟老奴走吧,大王不会见娘娘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茹月更觉蹊跷,便凑近了些,对他道:“公公可有难言之隐,还是说这王诏本不是大王的意思?”
      沈茹月越说越觉担忧,而后似忽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语调更加惊骇道:“难道说,大王是被迫的?”
      纵使她连连追问,管事公公斜过眼去瞟了瞟身后的那些侍从和哨兵,终于还是没有松口,只恳求道:“娘娘莫要为难老奴,便出宫去吧。”
      沈茹月便看着他,忽然牵出一抹笑意道:“本宫而今所做的事具与公公无关,一切都由本宫自己承担。”说罢她已自鬓间取下步摇,将尖利的一头对准了自己的喉咙,那繁复的步摇便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而剧烈摇曳。
      见她忽然以自己为人质,那名管事公公彻底慌了神,忙拦着欲冲上来的侍从和侍卫,往后退去。
      沈茹月见此计得逞,沈茹月便与他们僵持着往宏肃宫行去,至宫门前,果然见大量士兵在大殿四周形成包围之势,俨然像是交战中胜利一方占据城池的情状。
      沈茹月冲上前去欲进入大殿,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了下来,她于是挥舞着手中步摇冲他们喊道:“本宫是王后,现在要去面见大王,你们凭什么阻拦?”
      “亦川候有令,大王而今身患重病,任何人不得打扰!”手握玄铁的士兵,连声音也如玄铁般冰冷,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亦川候……果然是他。”沈茹月自言自语的低喃了这一句,面上露出无奈的笑意,却又摆出王后的气势对那人道:“既然大王重病,本宫前去照料是理所应当之事,即便你们亦川候出来说话,也会应允。”
      “便允她进去吧。”正僵持间,却有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远而近。看那人装束,应是个将领的角色,只是此人容貌却十分面生,想必是亦川候暗自建立的亲信。
      “将军,这……”
      “且放行吧,侯爷那边,本将自有说法。”守门的士兵尚有疑虑,却迅速被那名将领打断,终于犹豫着给沈茹月让出一条路。
      沈茹月急着见流觞,又道那人虽帮了自己,可也是流羽的亲信,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往宫内行去。

      果然,流觞重病的消息是假,而大殿里弥漫的酒气却是真。沈茹月步至流觞身边,但见他坐在龙骑旁的台阶上,双手撑在额际,面上表情虽因低了头难以分辨,可自他身上透露的颓靡之气却十分清晰。身旁的酒壶倾倒,那酒液洒了一地。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沈茹月只觉心下抽痛,竟比知晓肃国将亡还要难受千万倍。
      她缓缓移至他身前,俯身将他拥入怀中,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眼中只有泪滴涟涟而下。
      流觞略挣扎了片刻,似乎想将她推开,沈茹月也不知是怕看到他而今的模样,还是怕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便固执的与他僵持,作势不肯松手。
      流觞见挣扎无用,却也不再坚持,便索性将头埋入她的怀中,许久才终于开口,只是那声音却十分沙哑:“王诏已送去仪宁宫,你怎的还不走?”
      “亦川候已经占领了王宫?”沈茹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另起了一个疑问。
      流觞沉默了许久,方才应道:“假借犒赏之机闯入宫中,主力又随后包围了太邺,意在逼宫……”
      “所以,大王就要休了茹月?”沈茹月继续追问,见流觞只是默认便又落了泪道:“原来在大王眼里,茹月是不能共患难之人。”
      “不是这样的。”见她话中满是自弃,流觞终于忍不住矢口否认。
      “那是为何?”沈茹月问着,却忽然想到什么,便蹲下身子看向流觞的双眸道:“是不是大王让我出宫去搬救兵,对了,我可以去找袁将军……”
      她似忽然看到了希望一般,双眸变得晶亮,却又在流觞的目光中黯淡下来,他眼中已无拼搏之意,只对她道:“如果可以搬来救兵,他又怎么会应允你出宫,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保你一命,你莫要辜负了本王的一番苦心,快出宫去吧。”
      说话间,流觞的眼中亦有晶莹闪烁,他缓缓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面庞,似在做自后的告别。
      想来亦川候对这场叛乱已策划已久,那些对流觞不利的舆论想来也是他散播无疑,若是再将流觞非王族血脉之事公之于众,只怕朝中大臣多数已倒戈,即便有不从者,也恐怕已被他钳制。
      “试问大王是如何让他答应的?”沈茹月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却仍强撑着向他问道,见他不曾回答,便又索性兀自说出了答案:“用国玺吗?还是大王的性命……”
      话音落时,她却已泣不成声,唯觉温暖的指腹触上脸颊,似乎在拭着她的泪。那熟悉的温暖已让她彻底崩溃,她无法想象,若这温暖逝去,那仿佛没有穷尽的时光又该如何延续下去。
      “不,我不能这么做,大王又如何忍心让茹月做天下人皆不齿的罪人?”沈茹月攥紧了流觞的衣袖,已是撕心裂肺。

      “真是一场伉俪情深的好戏。”沈茹月深陷悲痛之中,竟未察觉殿外传来的脚步声。随着流羽踏进殿门,他竟边鼓掌,边说了这一句,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若是忆珍知晓而今这一幕,只怕也要为当年的愚蠢之举悔恨万分。”他仍是一身淡如水墨的常服,若非亲眼他逼宫之举,定然以为此人只是个沉迷于诗词歌赋的娴雅公子,然而他看向流觞与沈茹月的目光却满是怨毒。
      他行至流觞近前,面上却扯出一抹笑意,似自嘲又似无奈:“从小到大,只因王兄是那人野种,母后就对王兄百般厚爱,对我与王妹却不闻不问,父王竟也听信谗言,只把王兄当成长子着意培养,其他人也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无论我多么努力,他们眼中看到的都只有王兄你,这些我都认了,可是忆珍……”
      说到这里,流羽面上却露出万般痛苦之色,而那为人揣测了无数次的宫闱秘闻也终于揭开真相,他近乎哽咽的说道:“忆珍那般倾心与王兄,为了替王兄解忧,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可结果……王兄心里可还有一丝一毫属于她的位置……”
      见这一席话说得沈茹月与流觞具是无言以对,他便愈发张狂起来,又换了狠戾的语调道:“当年臣弟出来作证,就是为了看着王兄一步一步爬到高处,再狠狠跌落下来。而今心愿得逞,既然大王与王后如此情深,臣弟便成全了二位,自去命人打造双棺,令你们生可同塌,死亦同穴!”
      他话音刚落,沉默了许久的流觞却仿佛忽然惊醒,沈茹月甚至没有看清,他竟已扼住了流羽的咽喉,满身戾气弥漫道:“你答应了本王,若是交出国玺,就放了她,你若敢食言,本王立刻杀了你!”
      岂料那流羽却也不惧,挣扎了片刻,却又强撑着那一口气道:“王兄大可就这般杀了臣弟,臣弟死后,有王兄和王嫂殉葬,黄泉路上却也不寂寞。”
      似被他提醒,流觞终于渐渐平静了情绪,缓缓松开那只掌,流羽正扶着脖颈咳嗽不止,流觞却忽然一撩衣摆跪倒在地。
      沈茹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目,却见他全然放下君王尊严,只对流羽道:“放了王后,本王的性命你自可拿去。”
      “大王……”沈茹月眸中泪滴不断翻涌,她亦歇斯底里的扑至流觞身旁,泣道:“大王这又是何苦……”
      流羽也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却也只愣了片刻,便再次展露嘲讽的笑意:“堂堂肃王,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当真笑话……”他说罢却也不曾答流觞的话,只是大笑着往殿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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