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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一五五、一朝为后(一) ...

  •   “而今西域三国皆已归降,沧王交出王权,戎王也在逃亡中,戎国早晚都是囊中之物,放眼七国,只剩月国尚不在版图之内,大王打算以何处之?”沈茹月开门见山的对流觞说出自己的疑问。
      流觞目光之中果然有闪烁,见再无法回避,便握了沈茹月的手道:“此事本王自有定夺,你就莫要忧心了。”
      “是因为我曾在月国为王,所以才故意令我回避吗?”沈茹月却还是直指问题的关键处,而流觞听后默然的态度更是证明了她已说中他的心事。
      “被我说中了,对吗?”见流觞不曾回应,她便又行至他面前追问,直到他终于不耐的对她下逐客令:“本王已说过,这件事你无需忧心,本王眼下还有许多朝政之事尚待处理,且不能陪你,待晚上再去丹霞宫看你可好?”
      沈茹月却也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也不顾正拿起奏折审阅的流觞是否愿意听,兀自将心底的那些话说与他听:“茹月本不是一个坚强之人,过往遇到事情总是先想着逃避,这许多年来也总是这样做了,可渐渐的我却发现,任何一件事都不是躲着不去面对就可以避开的,这样做的结果往往还不如一开始就迎难而上。”
      沈茹月说着,露出自嘲笑意,而流觞的目光虽还落在书简上,但显然没有再看进去一个字,只听她继续说来:“月国之事亦是如此,三年的时间,会对一个国家产生感情并不奇怪,而不忍看着这个国家灭亡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而今天下形势已定,既然已是注定的结局,与其让别人以残酷的方式将这一切结束,我宁可亲自去面对。”
      说至此处,沈茹月的情绪已十分激动,她踱至流觞面前,隔着案几于他面前跪下:“请大王准许茹月亲身前往月国劝降。”
      流觞终于将手中书简放下,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允!”
      得了他这句话,沈茹月便愈加赖着不肯起身,流觞亦焦躁道:“山河一统的大计,自有大肃铁骑为本王实现,本王绝不会再让你离开太邺、亲身犯险。”
      见流觞话语中透露出欲以武力征服月国的想法,沈茹月心下更加焦急,仍保持跪地不起的姿势,以双膝向前又挪了数步,再放软了脾气向流觞请求道:“如若以武力攻取月国,肃国又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且难免伤及月国无辜的百姓,如此既非大王所计又非茹月所期,何不允茹月前往月国劝降,月王念及当年姐弟之情,必不会对我如何,我再对他晓以大义,事情就可平和而解。”
      “求大王成全。”说完这些推心置腹之话,沈茹月又伏在地上向流觞一拜,态度可谓坚如磐石。
      在她百般请求之下,流觞终于松了口,自坐塌上行了下来,拥着她起身,同时对她道:“这件事且容我明日早朝与诸位朝臣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沈茹月面上立刻绽出灿烂笑意,边连声说着“谢大王!”边提了裙摆起身,奈何跪得久了,腿上酸麻,一个踉跄便跌进了流觞的怀里。抬眼间看到他满脸忧心与责备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偷笑起来,便索性赖在他怀里做了个鬼脸,直到流觞百般无奈的摇了摇头才作罢。
      后来流觞确也同朝臣商议了出使月国之事,朝臣们听闻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自是欣喜不胜,当然也有部分人持反对态度,然而经过一番辩论与商议之后,沈茹月的提议终于还是在大多数朝臣的支持下得到实践。

      前往月国的时间定在年后,阴雨霏霏的时节正与她第一次踏入月国时的情形一样。当无殇城的夕阳在头顶上蔓延时,沈茹月又想起那个目光澄澈的纤柔少年,想起她曾对以怨怼的语调对自己说“不要扔下我”,而今她却要以肃国使臣的身份劝他归降,心下未免难安。
      沈茹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那些繁复的思绪,这一路她都在对自己催眠,只道那月国终究要为肃国所吞并,而今由她出面招降,或可减少战乱与杀戮,何况她一再的向流觞请求,月国归降之后不可伤害月王性命,或由他以诸侯身份继续统领月国,或择一处安静天地,由他过普通的生活,而流觞也知晓当今月王羸弱,却也都应了。
      “说来,对于月虹来说,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沈茹月这样对自己说着,索性停下了銮驾,只拣了两名贴身的随从便往月王宫的方向步行而去,只因看着那些熟悉的街景可给她带来更多的力量,不至于在见到月王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当她将一切准备妥帖后,无殇城里的诸般景象却令她生出些许不祥之感,但见那些街边商铺虽还同往日那般开着,却也早已不及往日繁华,且城中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绸,据她在月国为女王的经验,如此阵仗唯有遇到大的天灾或者国丧时才会出现。
      沈茹月却也不再揣测,只端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加快了脚步行至王宫前,然而当那两扇紧闭的宫门出现在她面前时却仿佛有千金重。她似下了极重的决心才终于抬手敲响大门,同时口中呼道:“肃国使臣求见月王,还请代为通传。”
      守城的将领却并没有入宫通传,好似知晓沈茹月一行会在此时来到宫中一般,直接引了她往凤贤殿行去。
      眼前的亭台楼阁皆如昨日相伴那般熟悉,沈茹月行走在月王宫中,不禁错觉那三年的时光又回到了身边,便也难免有些恍惚。然而当她踏入凤贤殿时,那满殿随风扬起的白绸却再一次赫然于目,她甚是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似不忍心揭开某样事实。
      隔着重重锦帘,她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掀开了帘幕,那熟悉的大殿里却是空荡荡的,唯有一名宫装女子跪伏在地上,想来方才的哭声也是自她而出。
      那女子抬起头来时,面容十分眼熟,沈茹月这才想起是当年贴身服侍自己的浣琴,便忙迎了上去,亦跪坐在地上同她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月王呢?”
      沈茹月这一问却又引得她一阵啜泣,好一阵子才略平和下来,抽抽嗒嗒的对沈茹月道:“少主……薨逝了……”
      沈茹月蓦的瘫坐在地,似不能相信她的话,又自言自语般低喃:“你说什么……”
      “昨夜少主将自己关在西南角的偏殿里,不知怎么的就起了火……”浣琴愈发哭的伤心,断断续续的说来:“那里原本偏僻,待被人发现时火势已大,原以为无人,竟不想少主在里面……待灭了火却什么也不剩了……少主只在凤贤殿里留下了遗诏,命我等将此事封锁于无殇城内,待女王回来……再将此信交与女王陛下……”
      沈茹月颤抖着接过浣琴递来的绢帛,其上所书皆是月虹亲笔,内容言辞恳切,均是对她的思念之情,最后又道自知月国气数已尽,他终究做了亡国之君,对不起月氏列祖列宗,却也不忍与王姐阴阳相隔,故追随王姐而去。
      沈茹月因悲伤情切,却也不曾看出这心中端倪,只顾涕泪涟涟,直到浣琴抹着眼泪道出实情她才知月虹原本早已知晓她不是月姬,而浣琴亦是他派往她身边监视之人。又道流觞失明时落入深谷后的那场火也是他放的,为的是将错就错,将她永远留在月国。
      “少主虽是为了借女王之威平定天下,然而对你的心却从来不假,他将你视作至亲,即便知晓你是肃王派来的细作也不肯有半分薄待。”浣琴渐渐收住眼泪,痴痴的说着关于过往的话:“那年冬日你因受了风寒发热不退,少主便整夜的守在你床榻边,亲手侍喂汤药,亲自为你添衣加被,少主身子本就不好,熬了两日把自己的身子也熬得旧疾复发却还不肯回去歇息,待到你退了热才肯作罢,你醒后却又因怕你担心而不肯承认连日来的辛苦。”
      听她说着这些话,沈茹月心下愈发不是滋味,只得将月虹亲书的那最后一封信紧紧攥入怀中,痛苦之情不胜言语,却见浣琴抬袖抹了抹双颊泪痕,面上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她缓缓立起身来,俯身又看了一眼沈茹月,见她仍陷在悲痛之中,唇畔竟露出一丝欣慰笑意:“罢了,见你而今这般为少主伤怀,且可知少主的心不曾白费,浣琴亦完成了少主交待的最后一件事,而今大可去了。”
      就在沈茹月突然反应过来她话中之义,继而惊骇的起身准备拉住她时,却还是晚了一步,那浣琴竟忽然朝着一旁的立柱上撞去,顷刻间已有鲜血自她额上涓涓而出,而她的身子已如那殿中垂落的白绸飘落在地,一缕芳魂早已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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