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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同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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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梦境里,那沼泥潭,仿佛不可抵抗的魔咒。她只能任由自己向下沉,一直向下沉,只要稍稍用力挣扎,浑身便仿佛被藤条锁紧,那种刻骨的疼痛,便如此刻心里的窒息与惶急。
她开始有些后悔,问出那样的问题。
记忆已不复存在,就连这些天的幸福与欢喜,也像长了翅膀突然飞走。
无论小斯是什么样的身份,在他的心里,她是唯一。这不就够了么?
泪水决堤般涌出,梦境复刻于现实,才是最惨烈的疼痛与绝望。
忽地木筏向后轻移,木筏的前方露出一个脑袋,叶子域抹了一把脸,头发上或有水滴欲坠,面容干净而轻松。他笑着说:“凝儿不怕,我在这里!”
闻言,柳凝儿的哭声愈烈,身子似突然承不住筏子的惯性一般,微微摇晃。她索性趴在木筏上,嘤嘤地哭泣。
筏子靠了岸,叶子域匆忙游过去,将柳凝儿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哭不哭啊!”
触上他湿嗒嗒的衣服,柳凝儿抬头,眉皱若幼蚕,声音里尤带着重重的哭腔:“你吓我!”
她站起身,半推着叶子域,愠声道:“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又想感冒是不是?!”
“是!老……”
叶子域的微笑陡然一闪,凝视着她的眸子里染上沉重的忧伤,他认真地说:“是!凝儿大人。”
木屋和庭院里皆静悄悄的,似是从不曾有人来过。檐下的花瓣永远新鲜如斯,似是脑海里心爱的人儿永不凋谢的笑脸。屋子里,多了一张沙发床,淡淡的橘粉色与周围的色调极是相称,沙发床的顶端,置了矮小的橱柜,叶子域的行装便算安置妥当。
叶子域牵着柳凝儿的手,绕过沙发床,让她坐在五指沙发上,笑着说:“今天起,我们就是室友了。”
虽说对于碧波岩和小斯的联系依旧朦胧,但叶子域要搬到木屋和自己住,着实令凝儿惊诧。
“这个……”她面有难色,“这样不好吧?……”
说话间,叶子域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拿出毛巾简单擦了头发,鼻子一酸,他打了个喷嚏,走过去缓缓蹲下身去,深情地睇着柳凝儿,眼神颇为可怜。
“凝儿大人,你若是撵我走,路上一吹风,没准儿真就感冒了。窗下另搭了张沙发床,你就收留我一晚呗!”
半晌,柳凝儿眼睛一眨,似是还在沉思中:“这儿有壁炉,倒是暖和一些。”
叶子域兴奋地握住她的手,笑的像个孩子:“你这是同意了?”
柳凝儿认真地点头:“就一晚哦!”
认真地点头,就表示绝不反悔。
这样单纯真挚的承诺,映着凝儿纯美干净的笑容,令人心头满满的暖暖的。
所有童话故事里的爱情,都可以不受世俗的眼光和羁绊吧!就像碧波岩上,一切都那样美好,纤尘不染,似是谁悉心营造的一个梦境。
他的深情与她的依赖,没有世俗的评判与指责,会不会像真空的玻璃,总有一天,玻璃外的刺目光芒会闪了眼?
两人去山庄用了餐,末了,服务生上了两份甜点,叶子域看向她的眼神怜爱而珍惜:“凝儿,天天吃药膳,会不会很苦?”
柳凝儿摇摇头,颇为期待地问:“小斯,医生有没有说,我还需要吃多长时间的药,就可以复明了?”
每一次去医院,柳凝儿只要求妈妈带她去。然而,每一次医生都让她回避,单独跟柳舒眉谈。所以,对于自己的病情,柳凝儿并不知晓。
虽也疑惑妈妈来碧波岩的次数越来越少,凝儿也只认为,她有自己的事要忙。况且自己在这里,本身已可以自理。
叶子域静静地看她,道:“应该快了。”
他没有告诉她,医生说,因车祸她的脑中有瘀块形成,即使用药,也不能保证她到底何时可以复明。况且,她体质偏寒,若用药过于频繁,会引起血虚的症状。
顷刻间,柳凝儿便吃光了所有的甜点。她抹了抹唇,欢快地笑:“都是我爱吃的,小斯你真厉害!”
叶子域骑了单车,柳凝儿坐在后座上,轻揽过他的腰,迎面的凉风被截住,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花地间的小径狭长却平整,一点都不颠簸,淡雅的花香萦绕着两人,直到行至花地尽头,叶子域停了车。
将车子停在一边,与叶子域并排站在一起,柳凝儿才觉得风似生了数只翅膀,周遭被扑棱的凉飕飕的。她觉察的出,这里应有一片空荡。泠泠水声在清风的撩拨下,声音愈加悦耳欢快。偶有花香淡淡穿过,这里应该是离花地不远的地方,水流潺潺而下,应该是流向碧波湖的。
“小斯,虽有水声,我还是觉得这儿空荡荡的。”
阳光斜过身,似是化作一把剪刀,将地上的影裁出棱角。叶子域的目光深邃而温柔,似是陷入了久违的记忆:“这里是一片空地,我想不好,这里要种些什么。”
“这是一片园子吗?”
耳边的风揉乱了她的发,她的鼻尖微凉。她不会记得,自己曾许诺他,会将他留给她的那片地,好好地经营,种上他意料之外的东西。
“是的,但我想不出……”
叶子域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没有说下去,凝睇她的眼神柔和中带有一丝哀伤。
你答应我要实现的事情很多,而你却不记得。
柳凝儿关切地说:“小斯,我们回去吧,这儿风大,你刚受了凉。”
她已经不再抗拒,叶子域牵她的手。被紧紧握于掌心的手,仿佛无形中牢牢地抓住了根拐杖,心也找到了方向。
凉润的夜拉下帷幕,木屋里却是一片和暖。
栖于床上,柳凝儿却是久久没有睡意。她翻了个身,道:“小斯,我睡不着。”
体内似是存了火星,一触即燃,体表却是寒冷的。叶子域裹紧了被子,轻轻地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灯龛微明,映起适中的亮光,他看的到,她脸上的满足。
三个多月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每一天晚上都会听着他的故事入眠,每一次的故事都是新的。良久,电话那头静默的时候,他才挂了电话,安心地睡去。
那个时候,她告诉他,自己最怕黑暗,唯有听着他的声音,才会减少心里对黑暗的恐惧。
他不在身边的这些个晚上,她的屋里都会存有一丝光亮。他害怕再一次失去她,却忽略了她眼前一片黑暗,心里该是怎样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