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林风篇）》夜惊鸿

8、第 8 章

　　第八章
　　“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流云站在雨里，看着他问。
　　他笑了笑，对着车做了个手势道：“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你要是在意，我最多跟你道个歉，行吗？”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为了弟弟，连飞一周的国际航班一刻都没有休息好的人，马不停蹄地飞了上千里赶回家里，就为了能让他安心去考试，可是你竟然不肯修改婚期——”流云说道这里，看他闪开了车灯，她不想再跟他废话，伞下如此窄迫，也让她浑身不舒服，她径直冲进雨里，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连忙跟着进来，看她被雨淋湿的身上，摇头道：“竟然性格这么激烈，这又何必？”
　　“这就叫激烈？你没看见我真激烈的时候呢，等我回家把我弟弟狠狠揍一顿，按着他的头让他去高考，你就知道什么叫激烈了。”流云哂道。
　　“你如果这样做，他全市第一的成绩，本来可以去清华的，估计最后只能考个本省的二本了，如果那样，还真不如让他明年再参加考试。”
　　这番话说得流云心里难受极了，明年弟弟才参加高考，也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一年，妈妈怎么熬，因为不想拖累陈晨的学业，有肺病的母亲一直拖着，就等他高考完毕，好去省里治疗的。
　　千错万错，就错在徐青梅只有一个，而自己弟弟和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都鬼迷心窍地非伊不娶。

　　车上了主道，暴雨如注，雨刷频率开到最大，挡风玻璃前依然视线模糊，行了不过短短的一里地，车就被迫停了下来，路边的山坡上滑下来的泥沙堆在柏油马路中间，他皱眉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没法再开了。”
　　“怎么了？”流云担心地问。
　　“雨太大，这边的山体既然已经滑坡了，前面的隧道只怕已经积水，我们调头回去。”
　　“回去？”流云吓了一跳，摇头道：“那怎么行呢？这雨也就下了不到半个小时，你向前开吧，不会有积水。”
　　“你对本市的排水系统太过乐观了，这不应该，想活得长一点儿的人都不应该。”

　　流云看他倒车，向回开去，心中大急，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这样弄下去，今天晚上自己怎么回家呢？
　　手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母亲的声音很焦急地问：“小云，你在哪儿呢？”
　　“我在路上呢。”
　　“你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刚才新闻里报道，一棵树倒了，砸倒了电线杆子，两个顶雨走夜路的都被电死了。你快点儿找个旅馆还是商店的先躲躲，雨停了再赶回来。”
　　流云答应了，挂了电话，她看着开着的陌生男人，再望望窗外的暴雨，想到三天之后这个人跟徐青梅就要结婚了，这场倒霉的雨，怎么不挪到那个时候下呢？
　　最好是一直下，一直下，下得他们没法按期结婚，下到高考结束，弟弟正常去了港大了，母亲安心去省城治疗，而自己顺利地转入地勤，开个淘宝小店，平顺地过着清淡的日子。
　　这一切，本就是唾手可得的，如果这个婚礼能延期那么半个月的话——

　　“在想什么？”开车的他突然问。
　　“没想什么。”流云说。
　　他对她不耐的语气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忤，流云偷偷看了看他的侧脸，失神了片刻，想到三天之后，这个人就是徐青梅的丈夫了，他对志在必娶的未婚妻如此痴心，以至于“留下遍地的死尸以达成心意”，都是值得的——
　　她移开目光，专注地盯着暴雨中的路况。
　　他的电话响了，她听见他简单地跟那边对答着，后来对着电话那边笑着打趣道：“戒指在我这里，丢不了，你放心好了——别担心了，这雨不会下几天，婚礼一定能如期举行——要结婚了，紧张是正常的，雨一定会停，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又说了几句，因为要专心开车，所以很快挂断了电话。

　　车驶进车库，从车上下来，流云等他开了门，进了客厅，在他示意的沙发上坐下，感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一沉，他竟然选哪里不好，偏偏跟她坐在了一起，虽然两人间的位置还可容纳一个人，可是流云却觉得不自在极了，她看着外面的雨声如注，室内光线朦胧暗淡，她如此紧张，又不习惯如此紧张，于是开口说道：“你跟徐老师认识多久了？”

　　他笑了一下，笑得莫名其妙，并没回答。流云看着他的笑容，心中蓦地想起似乎每次自己提起徐青梅的名字，他都要微笑，他对未婚妻用情如此之深吗？只是提起心上人的名字，就这么开心？
　　“你想喝点儿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问。
　　流云控制不住地看着他，在他的注视里心口不听话地怦然乱跳，连忙移开目光，心想有负母亲所托灰突突地从这里败走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输人又输了心，对着别人的未婚夫芳心萌动。

　　“随便。”她随口说道，尽量将两人的交谈简化。
　　“厨房后面的走廊通往一个酒库，里面什么酒都有，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问。
　　“谢谢，我——我还是……”她本想拒绝地说。
　　“走吧，这个房子的主人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酒，你去看看，保管你此行不虚。”
　　他已经起身向后走，流云只得站起来跟着，出了走廊，来到房子的后廊，沿着廊下的回廊走到一个盖在室外的木屋，他拉开门，按亮室内灯，流云看见阴暗的室内，一排排的酒陈列在木质的酒柜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好闻的醇香。

　　“这么多？”流云不喝酒，也不懂酒，但是窖里收藏的数量还是让她大为惊讶，心想真看不出这里的主人竟然是个酒鬼——
　　等等……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吗？”
　　他笑了，摇头道：“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他一个即将结婚的人，暂时住在别人家里干什么？难道他跟徐青梅结婚，没有准备自己的房子吗？
　　她手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一看号码，竟然是徐青梅，流云纳闷她找自己干什么，一边走出酒窖，一边接听。
　　“陈晨姐姐吗？我是徐青梅。”徐青梅的声音十分轻，隐隐地有些沙哑。
　　“我是，你找我有事？”
　　“我——我想问问你跟林南谈的怎么样了？”徐青梅口气十分关切地问。
　　你自己要嫁的人，自己还不了解吗？流云暗暗想到，除非天上下刀子，地上走火海，不然这个姓林的非你不娶，而你，估计也是非他不嫁，“不太顺利，他不同意延期婚礼。”
　　那边徐青梅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如此低柔，仿佛内心百结，有着极重的心事一般，流云心中一动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本来以为你能说得动他呢。”徐青梅声音轻轻地说，语气中的叹息即使隔着手机，也能轻易分辨出来，“我跟你虽然从来没见过面，可是在学校听陈晨提起过你，他总说自己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姐，加上上一次电话里交谈，我也能感觉你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能力强不强的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占理的事情还非要办成，难道真学那些强盗和流氓的手段，软求不行就硬来？
　　“谢谢，陈晨这次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是他的不对，我没有把他教育好，真是对不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徐青梅已经低声说道：“其实——其实陈晨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你弟弟是真的聪明，他将来前途会很好，我——”徐青梅欲言又止，没有接着说下去。
　　流云心中警铃大作，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难道——莫非——难道自己弟弟如此神魂颠倒，是受到了来自徐青梅的不良鼓励和暗示了吗？
　　她还未及深思这个念头，那边徐青梅已经低声说道：“陈晨是唯一一个看出来我并不想跟林南结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