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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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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手中的电话响起来,母亲的声音很是焦急地问:“小云,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还在处理弟弟的事儿呢,怎么了?是晨晨不听话了吗?”
“不是,是要下雨了,我担心你怎么还在外面。”说到这里,王淑恩的声音小了些,刺探地问:“晨晨跟你说了为什么吗?”
流云嗯了一声:“说了,不过我不能跟你说,说了你藏不住话,他发现我背叛他,以后就什么秘密都藏在心里,那可就麻烦了。”
王淑恩不太高兴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要下雨了快点儿回来全家都欠了费阿姨的情千万别忘了白叔叔的药之类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流云收起手机,听见身后他已经站起身,她狠了狠心,转过身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打开水龙头,十分细致地刷着碗盘,她耐心地在一旁看着,耐心地等他关了水龙头,再耐心看他拿起水杯在净水机那里接了水,转过身走进客厅,仿佛她不存在一般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扶手上看了一半儿的书,一边喝水,一边翻着书看了起来。
流云耐心用尽,老天爷选在这时候打了一个暴雷,她吓了一跳,脾气也在那个时候莫名地起来了,走到他面前生气道:“真的不能给我弟弟一点儿同情吗?答应延后婚期,就当是我——我欠你个人情还不行吗?”
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用下颏示意窗外道:“就要下雨了,即使是城里,下了暴雨也是很危险的,上次北京一场大雨就死了很多人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答应我延后婚期,我立即就走,而且以后绝对不会再来骚扰你——”
“不会再来骚扰我?你刚才不还说我答应你延后婚期,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吗?”他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再也不出现;可是如果你要我还你这个人情,我当然说话算话,绝对不会一走了之。”流云急切地说,说完了,听见外面一阵哗啦啦的雨声,她心中一急,抬起头来,看见外面果然瓢泼一般,暴雨已经开始了。
暴雨不终朝,应该不会下很久吧?她心存侥幸地想。
“我早就说过了,你一味地这么提要求,根本不会有效,为什么你还在浪费时间?”他放下水杯,杯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咯一声,流云看着杯水,她其实也有些口渴,吃了牛排之后,她还滴水未进呢。
“如果你渴了,自己去厨房接水。”他突然说,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样。
在彻底失去对自己脾气的控制之前,喝口水,或许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进厨房,拿了水出来,狠狠地喝了半杯之后,将水杯放下,对他说道:“我不懂,我觉得你不是这么难讲话的人,难道别人的痛苦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无关紧要吗?”
“你是说我不懂得设身处地吗?可你知道这个婚礼对某些人来说,有多重要吗?这个结婚的日子选了多久吗?这一天对新郎来说有多特殊吗?你知道为了娶徐青梅,要结婚的新郎用了多少心计,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和财力,才能让她同意嫁过来吗?你以为这样的新郎会在意你弟弟参加不参加高考?”他看着她,冷冷清清地加了一句:“任何挡在迎娶徐青梅路上的人,准新郎都会毫不客气地把那个人推倒碾压过去,我甚至觉得,即使身后留下一地死尸成全了准新郎的心意,在一片痴心的人看来,或许也是值得的。”
流云呆呆地瞪着他,心中有个萦回的角落感到深深的失望,她想不到弟弟的一件小麻烦事,竟然让她遇到了眼前这样的人,听见了这样的一番话,这些话让她如此失意,以至于她再也没有为此多言的念头,转过身,彷佛没有看见玻璃门外的倾盆大雨,径直走出门外,站在门前雨檐之下,整个人登时被噪响的雨声包围。
外面世界这样响,衬得她内心如此的安静,安静得只剩下他刚刚说的那番话。
翻来覆去,上上下下,无法停止地思量。
他爱徐老师,竟然到了如此神魂颠倒的地步吗?不是十几岁少年那种冲动茫然的感情,而是成年人用情太深不可自拔的痴恋?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样爱她?
为什么她能这样被爱?
孤身一个人活到二十八岁,对着这个世界,尤其是对着母亲,总是说自己非有钱人不嫁,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人敢轻易介绍男人给她,可实际上,她所渴望的,不过就是现在徐青梅所拥有的——
只是因为她从未遇到,也觉得自己遇不到,所以她一直拿找个有钱人来做盾牌,不想像母亲那样随随便便地走入婚姻,几十年来过着粗糙艰难的生活。
她听见身后的门响,回过头来,见他站在门口,她看着他,知道自己确实是白来了一趟,不管怎么努力,她都无法达成目的,只能回到家里,将弟弟痛打一顿,或者上演母亲昏厥住院的戏码,逼着弟弟用良心去参加高考了,“有伞吗?”她问。
“雨很大,你要走?”他看着她,说道。
流云点点头:“我回头将雨伞交给徐老师,让她给你带回来。”
“等等吧,雨停了也可以走的,到时候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打扰的够久了。”流云说,想到回家了之后,要面对的一堆麻烦事情,她心头一阵无力,如果弟弟不肯听劝说呢?如果弟弟真的想不开,一直萎靡下去呢?没有弟弟的前途做支撑,自己过去这些年的付出,母亲这些年的操劳,岂不是全都成了空忙一场?
生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而自己和妈妈才是倒霉的被耍的人。
她的大学、她的梦想、她整个生活的轨迹,都因为这么残酷的玩笑,而彻底地被扭曲变形,再也回不到本来应处的轨道上去了。
她感到他又走了出来,不解地抬起眼睛看着他,见他手里拿着一把伞,撑开,对自己说:“这种天气,很难等到公交车了,我开车送你吧。”
“这怎么能行呢?我自己可——我绝对不能麻烦你。”她所求不成,心中十分烦恼颓然,对徐青梅的这位痴心人耐心丧尽,不想再搭他这种毫无意义的人情。
“没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到这种鬼天气里,一点儿忙都不帮。”他很轻松地说。
“你这么爱帮忙,为什么不帮最该帮我的那个?”流云丧气地问。
他已经撑伞走下了台阶,一边等着她加入伞下,一边笑着回头对她说:“那个忙我帮不了,我早说我耍你了,你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