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楚悠然

12、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车内再一次安静得压抑。
　　李梁在这种环境下时间越长，心中的不安就越大，等到把车停到公寓楼下，这种僵持般的安静终于爆发——
　　一直没有动作的李悠然在停车的同时突然打开了自己那面的车门，在完全看不到东西的情况下，一个人快速地下了车。
　　叶子祈惊出一身冷汗，等跟下车后发现，她已经跌跌撞撞走出了好几步。
　　“悠然！”叶子祈赶紧追过去扶她，却没想到被她大力甩开，失去平衡的同时，她自己也差点跌倒。
　　叶子祈顿了一步，不敢再上去扶她，只好一步步紧跟在后面，看她摸索着上楼，保护她别受到伤害。
　　终于到了家，等叶子祈刚关上门，就听“咚”的一声闷响砸在地板上，他心一抽，回头就看到李悠然倒在地上，围巾勾住了鞋柜，几只鞋子散在她的脚边。
　　“怎么样？摔疼没有？”叶子祈跑过来把她抱起来，手抖得连他自己都唾弃，声音慌得好像天要塌了，把人抱到沙发的几步路，都有种走在刀刃上的感觉，等仔细检查过没有摔伤后，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你就不能慢点？自己逞什么能！”叶子祈沉声斥道，白着脸，心里仍旧一阵阵后怕，看她侧身埋头躺在那儿，整个人都好好的，这才觉得火冒了上来，气她的不爱惜。
　　没有声音回答他，准确的说，是没有一点动静。
　　刚才的慌乱一下子寂静无比，门厅仍旧一地的鞋，围巾被他随便扔在了地上，帮她检查时，大衣外套也都乱堆在一边，除了自己的另一个人，此时还是刚才的姿势，蜷缩着侧身埋头，只有身体细微的起伏。
　　叶子祈心“咚”的一声沉底，一种无措的恐慌瞬间攫取了他的全身。他缓缓俯下身，看到只露出一点的侧脸时，大脑“嗡”的一下。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全是泪。
　　这是他最怕的，因为，这是她绝望时才会出现的状态。
　　叶子祈慌了，他单膝跪在沙发侧面，用手握住李悠然垂在身侧的手，侧脸绷得刚毅，配上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好像没有表情的雕塑。
　　该说什么？应该道歉吗？还是问她到底怎么了？或者就这样什么都不说？
　　掌心冰凉的温度让他变得更加急躁，再看到那满脸的泪痕，让他心疼的同时，名为无措的怒火烧得更旺。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你，离开。”
　　像冷风一样的声音突兀的传来，叶子祈惊愕抬头看过去，声音明明很轻，却像原子弹一样，“嘭”的在他耳边炸开。

　　“你，离开。”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李悠然闭上眼睛，缓慢却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坐起来，没有了温暖捂手，让她身体不自觉打颤的同时，心也冷了下去。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请你离开。”
　　这一次，理由清楚，声音明确。
　　叶子祈终于确认了刚才不是幻听，但他没有说话，脸上连唯一的皱眉的表情也没有了。
　　“我希望你马上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李悠然继续说着，已经在住院期间就已经习惯的胸闷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有些痛，她不去在意，握紧手指，面无表情的对着前方。
　　细碎动作的声音传来，李悠然听着，这才发现叶子祈一直在自己沙发的一侧。
　　此时，叶子祈已经站了起来，胃部泛起了若有似无的疼，但他毫不在意，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面容冷得没有一丝情感可言，眼神却像舔了火的玄木，烧得顽强而猛烈。
　　“你又闹什么。”一句话，毫无情绪。
　　李悠然听到这句话，马上就想起了同样没有感情的另外两句。
　　——你和我，这样多久了？
　　——那，就这样吧。
　　三句话，伤得她的自尊所剩无几，李悠然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你还想怎么样？”原本的委屈与怨气一齐涌上来，让她终究无法像他一样冷漠，“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再陪你玩儿下去了！”
　　像是一颗子弹射中心脏，停顿的瞬间四炸开来，血肉模糊的疼，惨烈得让他无法喘息。
　　玩……
　　果然，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叶子祈弯下腰，胃部开始一阵阵抽痛，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说那句话时如此苦不堪言，欠下的债，迟早要还的，只因这还债的过程太过悲壮，折磨从□□到心灵，连救赎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让他有了哀恸的绝望。
　　“悠然，我很抱歉……”
　　“抱歉？”李悠然打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这么多人玩儿这个游戏，我是不是最傻的一个？连游戏规则都不知道就贸然开始，到最后遍体鳞伤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玩笑，没人会把它当真，呵，当得这么真……”
　　凄凉的自嘲，听得人心尖都发抖，李悠然自己也在抖，这股寒意侵体的速度是那么可怕，像飓风一样不给她一点生还的机会，她一直以为看不见很绝望，被抛弃很绝望，和现在相比，那些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原来，被心爱的人玩弄，才是真正的绝望。

　　时间的煎熬最折磨人，秒针滴答走着，微小却清晰的声音，衬托的安静更加萧索。
　　叶子祈白着嘴唇，内心的苦涩与疲惫已经让他没有精力再这样对峙下去，在这种时候，他突然觉得坦白承认自己的感情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吐露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做了这个决定后的轻松让他整个人都简单了起来，只听他沉吟了一下，声音苍沉干净。
　　“悠然，我爱你。”
　　“哈！”
　　一声冷笑，摧毁了叶子祈最后的底线。
　　他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只见她眼神空洞着，嘴角却还讽刺地翘着。
　　像被人羞辱性的狠狠扇了一耳光，气愤的同时，取代轻松感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开始难受起来，想要还击的本能强烈地叫嚣着，却因为对方是她，只能生生忍着。
　　李悠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叶子祈的愤怒与控制，她不想去想这些是出于什么，她只知道，就在他说出那句话时，自己确实有了一秒钟的怦然心动，但随即就感觉无比可笑。
　　就像是用尽各种办法想要达到目的的孩子，叶子祈扯出这么大的谎，无疑就是想证明自己魅力无边，证明自己从来不允许被人拒绝，证明自己还想继续这个游戏。
　　继续？怎么可能！
　　凭什么自己要因为一句轻易说出口的“我爱你”就再次义无反顾，凭什么他随随便便一句“我爱你”就想让她甘心再当傻子，她李悠然是爱叶子祈，但这没有错，也不能当成羞辱她，嘲笑她，甚至是玩弄她的把柄！
　　“你以为我还会在信你的话？”李悠然声音飘得打颤，但语气中的讽刺却无比清晰。
　　叶子祈看着她，眼里平静得没有了一丝波澜，深沉如古井，只望过去，就能感觉到骇人的寒意。
　　现在的她，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刺耳的冷笑仍在一刀刀割据着他的自尊，但是放手？如果能放，他又何曾不想解脱，只是一想到“没有了她”这个念头，心就恐惧得想要毁灭一切，那种能折磨死他的感觉太恐怖了，那种活不下去的念头强烈得刻骨铭心。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得这么深，又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怕，这些致命的弱点他又何尝不想摆脱，却怎么，摆脱得了？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要绑着她，让她永远是自己的！
　　“你想离开我？”叶子祈突然笑了，声音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妖冶，听起来危险而诱人。
　　李悠然吊高了心，死死攥着手中的什么，内心惧怕的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拒绝，这一刻，她想到了审判。
　　“你，休想！”
　　冷硬的声音似乎因压抑着什么而显得残狠暴戾。
　　叶子祈摇晃了一下站起来，胃部的抽痛已经让他浑身虚冷，他勉强站着，神情痛苦纠结，看向她的眼神苍凉而决绝。
　　李悠然瑟缩了一下，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大脑一阵阵眩晕，她早已分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只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叶子祈第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而这句话，让她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次无声，屋子安静得仿佛刚才惨烈的硝烟都只是错觉，但有什么终究是留下了，可能是痛，也可能是距离，弥漫缠绕，慢慢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