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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Ti amo ...

  •   古老的留声机里飘出《红莓花儿开》的旋律,带着些许来自西伯利亚的天寒地冻徘徊在欧式的房间里。墙上悬挂的美貌妇人或许是这家主人的祖母后或是别的什么人。来自锡兰的红茶冒着白气似是要把那香气蒸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那旁边倚在扶手椅里的白发男子应该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他纤长而苍白的手指在来自中国的梨花木桌上轻轻扣着,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主人。”一位绿色长发的男子轻叩了几下虚掩的房门,“有客人拜访。”

      “嗯,我这就下去。”白发男子的声线里透出了几分慵懒与惬意,“一定是老穆勒,他总是会忘记预约。”他起身,自言自语道,对着一边的落地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整洁的白色衬衫,军裤,并没有过于华丽的地方。这应该能使老穆勒那个死板的家伙满意了。

      “桔梗,给客人准备红茶。”他快活地说。

      摘下象征当家的指环放在抽屉里,他推开门走下了楼梯,楼下倒是没有那么奢华,只是普通的会客厅,没有古董与名画的装饰。随着楼梯的走尽,楼下的一切也映入眼帘,果然是老穆勒没错,还有一个背对他的年轻人。

      “白兰上尉。”老穆勒从牛皮沙发上起身,向白兰走去,“好久不见,你又加官进爵了。”

      “运气好而已。”白兰走到会客厅,“今天您来这人是……”

      “看我这记性。”老穆勒拉过一边那位蓝发的青年,“这是六道骸,我一个朋友托付我给他在这里找个暂居地,谁不知道在这东柏林,我最信任的便是你白兰上尉。”

      白兰看过去,嘴角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对方也正戏谑地打量着自己,白兰表示友好地伸出手去,“你好,白兰杰索。”

      “六道骸。”那人简单的与他握手,“吟游诗人。”

      “我想我已经有幸拜读过您的作品了六道骸先生。”白兰却握着他的手不放,“真是青年才俊。”

      “哪里,白兰上尉才是风流倜傥。”骸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想,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

      “我恐怕也是。”白兰从桔梗手上接过一杯红茶,递到六道骸手上。

      “你们认识?”老穆勒看了看两人,又不能确定,有些狐疑地问。

      “不不,初次见面。”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倒让老穆勒眼中的怀疑又上了一个层次。

      “是间旧屋子,有一段历史了。”老穆勒走了以后,白兰领骸走到楼上,“这里是我的卧室,和书房相连,有事情的话你可以来这里找我,至于客房,这里请……”他们穿过一条挂满了名画铺着毛毯的走廊,“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我这就吩咐桔梗打扫,阳台是朝南的,今晚就能装好窗帘,在斜对门的就是我的管家桔梗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我还有一个女仆,不过她现在不在,她的房间在楼下,您要是饿了可以让她为您做一些点心。”白兰眯上一双冰紫色的眼睛,做了简单的介绍,“好了,您还有哪里不满意么?”

      “有啊。”六道骸放下自己的行李箱,“把你那满口的敬语收回去,我知道用‘Sie’会比较方便,但是从你的嘴里发出来未免太过冠冕堂皇了,我可听不习惯。”然后他转过身,用那习惯握笔的手轻擦过白兰的嘴唇,压低了声音,“虽然你本来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混蛋,我可以理解。”

      “慢慢就会习惯了,骸君。”白兰恶劣地舔了舔嘴唇,“莱比锡的味道。”

      “错,是那不勒斯。”骸摇了摇食指,“好了,我想休息一下,白兰上尉您现在可以出去了么?”

      “上我那儿去吧,这里还没有打扫,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只是在增加小桔梗的负担。”白兰眼角的纹饰似乎都有了笑意,“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扰骸君的。”

      打量了一下身后满是灰尘的房间,骸似乎觉得白兰的提议是正确而明智的,“请在晚饭前叫醒我。”

      “遵命,先生。”

      当骸从白兰华丽的雕花大床上醒来的时候,隔壁正放着《1812序曲》,小提琴低吟着,柴可夫斯基的杰作。睁开眼,看到白兰正倚在房门口,依旧是笑得那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眉眼。

      “真是温柔的提醒方式啊,白兰先生。”骸按了按额头,坐起来。

      “我说过不会打扰骸君的。”白兰走过来,“那么,休息得还满意么,殿下?”

      “没有再满意了。”骸走下床,伸出手让白兰亲吻他的手背,然后非常自然地在白兰的床上擦干净,套上外套,“真是尊贵的一切,白兰上尉,恐怕您不只是个上尉那么简单吧。”

      “或许哦。”白兰讳莫如深,只是俏皮的眨眨眼,“好了,我可尊贵的客人,我们该用晚餐了。”

      骸将蓝色的长发在身后束好,回眸看了白兰一眼,“你可爱的女仆准备的?”

      “猜错喽。”对面那人笑弯了一双冰紫色的眼睛,“如此良夜,诚挚地邀请您去享受上好的烛光晚餐。”

      “kufufu……”骸麻利地系好了围巾,将蓝发抽出来,然后将手交到白兰的手心,“乐意至极。”

      德国的冬天似乎总是来得那么早,当《1812序曲》进行到《马赛曲》出场的那段的时候,桔梗已经为白兰送来了厚实的外套。考究的布料,繁杂的花边,烫金的丝线,蓝宝石的方形纽扣,左胸口袋里是纯金的怀表,袖口是银质的袖链,加之右手中指上的宝石指环,无不彰显着他的贵族身份,一如他与一楼截然不同的二楼风格。

      “就像是爱卖弄的花孔雀一般。”骸不无讽刺地评价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我们现在还在东柏林境内。”

      “夜晚是不分等级的,任何人都可以享受,它不仅属于穷人,一样可以属于我。”白兰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口,“在民【估计会和谐】主德国有什么?政【还有这个】府提供的工作?看似均等的分配?可惜东德是被无情地操控着的,既然如此,我也有支配的权力。”

      “哪怕你的势力远在意大利?”骸挑眉,走出了房间,“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黑夜从来不曾属于穷人。”

      白兰翘起一边的嘴角,看了骸一会儿,并没有对前面一句话发表评论,“你说的没错,穷人只能被黑夜支配。”

      “而你支配黑夜。”骸也漫不经心地揭开了那敏感的话题,“真够狡猾的。”

      “谢谢夸奖。”白兰为骸打开了房门,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真是落后的交通工具。”

      在德国,用餐应该称得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过也很容易与酒发生牵连。当骸心定神闲地把最后一口牛排吃下时,他们已经喝下了一整瓶葡萄酒。“要是你喜欢鱼,我们就可以试试这里的白葡萄酒了。真可惜。”摇了摇酒杯,白兰说。

      “我曾经去过阿尔卑斯山下的葡萄园,主人留我下来喝杯酒,1900年的,那才是极品。”骸眯着眼盯着那酒杯,最后一滴酒在杯里滑动,“据说像血一样的颜色,果然不假。”说着,他一饮而尽。

      “再来一瓶吧,骸君。”白兰打了个响指,“一醉方休。”

      后来,他们好像真的醉了。骸有些泛红的脸在接触到屋外的冷风时不禁颤抖了一下,嬉笑着就往白兰怀里钻,白兰环过他的肩,吩咐马车先离开,两人有些摇晃地走回去。

      “骸君,你好像喝醉了哦。”白兰刮了下他的鼻梁,“真是没有酒品啊。”

      “哈,也不知道当年宿醉在床上躺了两天的白毛狐狸是谁。”骸毫不客气地回敬。

      “这么多年,你变化这么大,唯独只有酒量,还是那么差。”那人的醉颜在晦暗的夜里看不清,不过白兰依旧记得很清楚。

      “kuhaha……”骸一下推开白兰,倒在施普雷河的岸边,“某人当年喝高的抱着我索吻呢,像小孩一样。”

      “起来,地上湿气重。”看着赖在地上的骸,白兰知道这人真的醉了,索性也坐下来,感受有些微寒的冬风,“你哥哥还好吗?”

      骸抬眼一瞥坐在他身边正在抽烟的白兰,一把夺过他的烟去到河里去,“算是吧。”

      “当年在维也纳上学的时候,他身体就不是很好。”白兰摸了摸口袋,只剩刚刚那一根了。

      “似乎,你总是喜欢说我哥哥的事呢。”骸坐起来,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老实说吧,白兰杰索,你喜欢我哥吧!”

      白兰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骸抬头望向天空,星光闪烁,却找不到他要的那颗星,凌乱的风带走了太多情绪,却偏偏吹不敬彷徨与伤逝,骸几次开口又顿住,终于叹息般地说了一句:“可惜,几年前他死了。”

      白兰有些吃惊,背脊一僵不知该说些什么,骸对他说:“我去帮你把烟捡回来。”白兰要拉他,他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放心,身体不好的是我哥不是我,他会死于一场生死攸关的严寒,我不会。”

      说着他就踏进河里,冰冷刺骨的水渗透过皮靴直袭他的皮肤,他只是瑟缩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很快水便浸到了他的腰。他手在水里拔划着,不知是寻觅刚刚丢下去的烟,还是在拾起破碎的星光。

      “骸君。”白兰在岸上说,“烟没有了,可以再买。”他将脱下外衣,将骸拉回来,然后把衣服给他,“我们回去吧。”

      “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呢?”

      “回忆吧,我猜。”

      “星光落在河里……”骸突然扬起手,做出夸张的样子,“是未归的孤舟。”

      我站在这里,四周似乎都是浮光掠影,巴黎的雨天,哪位黑发碧眼的女郎摇着充斥脂粉气息的香扇小心翼翼地靠近,翡冷翠的一夜,似乎连窄窄狭长的小巷都在旋转,看不清前路,还有身边的人,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女声用气声在耳畔吐露——“Ti Amo”。

      千娇百喘,络绎不绝,旋转仍未停止,星光却似是坠落在人间。

      那一年的维也纳,空气里都是六弦琴的气息,从塞纳河弥漫而来,醉醺醺的白发男孩对他含混地念了一声:

      Ti Amo。

      《月光奏鸣曲》似是永远不会结束一般,飘扬在这个埋葬了莫扎特的地方。

      可笑的少年时的情话,难辨真假。他记不清是翡冷翠的佳人,用那美得令人窒息的嗓音在夜里低喃,还是维也纳的醉意里,白发少年轻狂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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