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三]葵现几世》三树咸鱼

62、第二十一章 谁道命定九天外（三）

　　燕娘和姜骜默契地看向情绪不稳的两人，眼中的疑惑浓烈。
　　陈成子，陈氏家族第八任首领，承袭父亲陈僖子陈乞担任陈氏家族首领，其祖上是齐桓公时因内乱奔齐的陈国公子陈完之后。
　　秦葵，姜国王室之女，自幼受尽姜王，姜后的宠爱，乖巧的模样也难掩其超出这个年纪孩童的机智和冷静。
　　况且，从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两人应是素昧平生。既然如此，他们口中的秦族之人又是怎么回事呢？一者姓陈，一者姓龙，说是秦族莫非有什么更深得含义不成。
　　便是已经成鬼了解了存在这世间不可忽视的鬼神之力的燕也没有想到会有移魂换影，转世重生这等事情的发生。

　　“此事另说，等这次的危机过后，我会和葵儿一起解释来龙去脉。现在还是应付这一次来历莫名的暴动要紧。”陈恒装作没有看到另外两人眼中迫切的疑问，闭上眼平静了有些激动的情绪，说道。

　　燕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也没必要这么急。虽然对刚刚两人的话很是在意，但她相信龙葵。即便是最后陈成子选择隐瞒，龙葵也不会瞒她。这些年来，自己对她来说亦母亦友，她还是了解龙葵的。
　　姜骜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莽撞，看到陈成子和龙葵都暂时没有想要说的迹象，即便内心像被猫爪挠着那般的难受，也缄口不问。

　　不过一会儿，几人又重新在凉亭中坐下。
　　陈成子指尖轻敲晶石做成的桌面，首先说道。
　　“此次骚动实在蹊跷。燕你身为鬼族，应该也知道，齐国虽历来因其阴气浓郁，成为鬼族的聚集地。但人鬼两族之间自黄帝时便定下了协议，互不侵扰，数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这一任的鬼王我也曾接触过，不像是那种愿意滋事的人物。而近年来，非但是其旗下小鬼胆大妄为，趁夜犯事，便是连一些上了年纪有些道行的老鬼也出来行恶。他们都是成精的人物，若是后头没有人撑腰，必然是不敢如此的。”
　　龙葵和燕脸色慎重，显然联想到了什么。
　　“你们此番来定是手头上也有些情报的吧。”陈成子看向他们，露出询问之色。
　　燕和龙葵同时点头。
　　“此事来源复杂，说起来，可能是葵儿要比我更加清楚一些。”燕看向一旁的龙葵。
　　“清楚倒算不上，只是心中有些猜测。此事还要从七年前说起……”
　　龙葵简单地将自己与豸鳌的恩怨与豸鳌后来的变化，以及几个月前差点让龙阳丧命的幻阵叙述了一遍。
　　“关于这一系列的鬼族秘术，其实我也并不精通。老祖......应该涉猎更广。”龙葵咳了一下，有点纠结于对陈恒的称呼。
　　陈恒没有否定她，想必相比于如今这个举重若轻的身份来说，他更愿意接受的还是当初那个只为了秦族兴亡而忧心的自己。
　　“葵儿……”陈成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或许你现在依旧不敢肯定，但看到我，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他叹了口气心彻底沉了下来。
　　龙葵心中咯噔一下，眼中闪过震惊。
　　两人又在说他们听不懂的话了。燕还好，只是摩挲着茶杯小小旋转着，姜骜却踮着脚，似乎这样就能听到更多。
　　“我来这里的时间比你要久，在……咳，在达到这个高度之前，游走的地域也比你要广。虽说不敢说已经游遍天下，但对各地的势力分布也不可说完全不知其底细。但据我所知。至少在凡尘中，绝对没有人精通这等鬼族秘法。”他些微有些尴尬之后，眼色比之前更幽深。
　　“若不出我所料，大劫将至了。现世中鬼族谋划了千年的阴谋可能关键就在此地。”
　　龙葵似懂非懂。阴谋，他们有何阴谋。突然，她想起了一处一直存在心中的困惑。
　　“敢问老祖，老祖可知，‘红芒’，究竟是什么？”
　　“‘红芒’？”陈恒的眼中闪过思索，随即摇了摇头。
　　“我不知此物，怎么，与鬼族行动可有什么联系不成？”
　　“当年我……”突地龙葵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把耳朵竖得老高的姜骜。
　　“没事，他是自己人。算是……我的徒弟吧。”陈恒后面一句有些犹豫。
　　龙葵被噎了一下，这辈分可如何是好……
　　“当年……正是因为鬼族口中的‘红芒’我才身死魂遁，转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龙葵。这似乎关乎老祖你口中所说的他们的阴谋。”她没有去看燕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说了出来。
　　燕看着龙葵熟悉的身影，眼中诧异不可名状，但随即又归于平静。不管龙葵曾经是何人，她永远都是她自己。嘴角露出一抹轻笑，燕用茶杯挡住。
　　她说呢，当年第一眼看到那个女童之时，自己就感觉有些诡异。一个有着前尘记忆的灵魂自然不会像普通的孩子一般的。她又突然想起远在姜国王宫中的某少年，嘴角的笑容不觉裂开更大了。这下子真是前路漫漫了。龙阳那小子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呢。不过他便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吧。燕娘不禁幸灾乐祸地想到。这可不好，她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恶劣了。

　　陈恒敲打桌面的手指更有节奏了，他心中的思索也在瞬间转过许多弯子。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按理说不应不在自己占卜之列啊。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用尽毕生气运和精血占卜所看到的片段。不单单是整个人间界，几乎是所有的空间都化为一片血红，杀气冲天，怨鬼历嚎，说是末日也不为过。
　　才能者自古以来就注定担任着超出寻常人更多的责任和担当。而他自己，随着才能日渐卓越亦是逃不过宿命。
　　占卜术越是登峰造极，他的心中就越是心惊肉跳。那种战栗的感觉，即便是现在也挥之不去。而龙葵的出现，鬼族的躁动，已经带来了太多预示。
　　所以，当年，放弃了解开困住秦族人百年的诅咒，他毅然决然地选择进行那场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占卜。秦族到了秦葵那一代也终于断绝血脉，秦恒确实看到了，但他却宁愿自己毕生不知道。
　　仅仅是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的灵魂畅游在虚空构成的地狱轮回中，寻找一丝转机。这等天命，绝不能顺！
　　这丝转机，在他即将耗尽心神的时刻，似乎显出了痕迹。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以曾经拥有的所有为代价，来找寻这一丝并不确定的转机。
　　秦族宿子，在他的占卜中，是一把开启末世的钥匙。
　　陈恒苦笑，看向龙葵的眼神愈加复杂。这一天，终于到了么。命定九天外？呵，难道就真的只能顺命等死？
　　但，这“红芒”？他未看清但隐约感受得到转机在此，此物会是他寻找多年的转机么？
　　龙葵看他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只奇怪于陈恒看向自己的目光。她能够感受到。对于她的出现，陈恒似乎不像想象中那么欢喜。其中一定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秘。皱了皱眉，她有预感，那个隐秘，知道对她无益。
　　“葵儿……当年我耗尽心血之时，曾得到这样一首占卜诗。我不能勘破，或许，你可以。”陈恒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既然是宿命之子，那么能违背宿命的，或许也只有她了……陈恒很不确定。他心智一向坚韧果决，否则也不会在当年做出这等骇然决定。如今却也有些黔驴技穷。
　　命数岂是那么好逆转的。天道无情，生灵脆弱。就是因为他能够看清天道纹路，才更感到其不可为。但若不逆天改命，却又只能走向毁灭。这便是陈恒，或者说秦恒的悲哀。为了抗命，他转世，但在这命运前，他依旧无能为力，他，不甘心！
　　龙葵感到来自陈恒身上深深的压抑，在对他持着敬佩之时也更为心惊肉跳。
　　“你且听好，此后万事小心其事，在一切还没有终结之前，你不能有事！”陈恒补充道。
　　龙葵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陈恒闭上眼，回忆着尘封在灵魂中的预言。

　　宿子命归天定，
　　乾坤道定乾坤。
　　三界鬼门洞开时，
　　生灭断，
　　界归墟。
　　仙旦堕魔域，
　　人不尝轮回。
　　……

　　厚重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似乎蕴含着某种凡人不能理解的道与理，竟似乎引起着这片天地的共鸣。几人听此皆陷入茫然和一种莫名的悲哀中，不知为何，却唯有龙葵感触最深。血，天和地都是血一般的红色。鬼族的历啸和这个世界的动荡屠戮生灵，彼时，两道红芒乍现。那是比这混沌的天地更为明朗鲜艳的颜色。
　　突然陈恒睁开双眼，瞳孔微缩，闪过惊诧。
　　“怎么会！占卜诗竟然还有后续！“陈恒手中肃然掐诀，盘坐于石凳上。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一片区域便被结界覆盖，天地灵气引动，皆汇入此处。
　　龙葵朱唇紧抿，脸色苍白，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梦魇。那是一块血玉，悬在已成废墟的大地上，有着比血更浓烈的红色，透着令万物自残的正气。其内封印着一红衣女子，却看不清面貌。红色如闪电般的流光徜徉在玉中围绕在女子身边似做守护。
　　离血玉一段距离，驻守着一名男子，坚挺的背脊，似是数年不变。她依旧看不清他的面目，唯有那双眼睛。其中的爱恋，痛苦，守护和魔障般的渴望让她心神震颤。
　　是谁！为何，她会感到这样的悲哀……

　　天地尽红，玉芒来封。
　　八千芥子，纳入一方。
　　生亡轮回成古，
　　道亏情断成终。
　　……

　　陈恒念完后面的诗，众人还陷入恍惚之中。
　　龙葵陡得睁开眼，呼吸早已紊乱。刚刚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但陈恒的声音消失，她也再记不清刚刚所看到的情景。仿佛有什么东西遮掩住了，不让她窥视。现在她脑海中唯一记住的不过是这首占卜诗。与陈恒一样已经深深烙入灵魂。
　　其他二人片刻后也醒转，只是比之龙葵更甚的是，他们完全对刚刚的占卜诗没有印象。
　　龙葵看向力疲的陈恒，才发现他竟苍老了许多，一头黑发银丝可见，仿佛只这一瞬间，就老去了将近20岁。
　　“老祖！”龙葵诧异道。
　　“咳咳，无碍，这就是知命的代价。你可曾记住？”陈恒面露疲惫，但眼中精光没有一丝黯淡，反而更为浓郁。
　　“葵儿记住了。但……”龙葵皱眉继续说道。“刚刚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场景，现在却记不起了。”
　　陈恒沉默了一下。刚刚的占卜诗，似乎的确有转折，但眼前的孩子……能够记住占卜诗，她是占卜诗中的宿子无疑……若是诗尾暗示的是她的命运……陈恒轻叹了一下。
　　“诗中的玉芒想必与离口中的红芒是有干系的。想来若想得到这一丝的转机缺之不可。你可知那红芒现在何处？”
　　龙葵皱眉摇头。
　　“当日被其带来这里之后，我就没有再感受到它的存在过。”
　　陈恒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干枯萎缩，现在缓缓撑起他的身体。目视齐国西边被一片黑云遮掩的天空。
　　“现在，我是时候去会会那里的主人了。至于葵儿……”他闪过一抹思索。
　　“你无需参与此事。而今最紧要的应是找寻你口中‘红芒’的下落。”
　　龙葵思及玉骷髅一族，眉头一皱，正欲否定，却又听陈恒说道。
　　“我知道你那个骷髅朋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交代了一些鬼族朋友整顿好了大部分玉骷髅一族族人。在战前打炮灰的也大多不过是我炼制的骷髅傀儡，没有神智的。如此偷梁换柱之法，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一点你叫他大可以放心。”
　　龙葵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葵儿，我这些年收集了几样东西都在齐国王宫中，你和燕公主便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到时候你一定会惊讶的。齐王，你便留在这里陪他们吧。”
　　燕挑了挑眉，姜骜也耸了耸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觉得陈恒现在似乎心情还不错？说来也不过是一些小鬼作乱，看龙葵眼中对他的崇敬之情，想来他也是既有本事的，应是不成问题才对。究竟是什么影响他如此深重。两人都不明所以。
　　陈恒离去时又看了一眼龙葵，眼中复杂。
　　龙葵绝不能死，至少在末世之前绝不能死。这也是他不想让龙葵去涉险的原因之一。尽管心中对这个才能不下于他的晚辈十分欣赏，但他也只能同情。放弃一切，来到这里，谋权篡位。他付出的太多了。如今好不容易摸到了这一丝转机，绝对不能有失！

　　目送陈恒离开，姜骜算是松了一口气。
　　“呼，臭老头终于走了。”
　　“齐王，外界传的陈成子弑简公的事情……”燕娘忍不住开口道。
　　“哦。那件事啊……说来姜任那货是我杀的呢，呵呵。让师傅背了黑锅真是不好意思。”姜骜依旧笑容温和，似乎他现在说的话也不过是朋友间的交心之谈而已。
　　燕本是跟着他四处走动，闻言面色诡异地顿了顿，再看向姜骜的眼中有着怀疑。
　　“咳，难道很奇怪么，为了夺取王位兄弟仇杀什么的不是应该很正常么？这么看我的话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姜骜竟在此时露出了腼腆的神色。
　　龙葵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她的思绪自从陈恒走后便一直停留在占卜诗中。诗尾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生亡轮回成古，道亏情断成终么。

　　“其实吧，我跟他也没多大的仇，毕竟是兄弟嘛。”姜骜晃了晃脑袋似乎头上的王冠让他很不舒服。
　　燕的脸色更奇异了。
　　“不过呢，要是不把他杀了，我就得嗝屁了，为了自己的小命，我只能委屈一下他了。可怜的师傅，一不小心就背上了黑锅，听说在各国的名气都不是很好呢。听说哪里还传言说他包了九十多个妾室，你说奇不奇怪？那老头平常一脸禁欲，连女人接近都要多开三尺。这么大了还不讨媳妇，我都怀疑他有龙阳之好呢……”姜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自顾自地吐槽了起来。
　　此时，他看到燕眼中的惊异，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把某人的名声给彻底毁了，这才想小小地挽回一下。
　　“咳，不过事实证明，他是个正经的道士。可怜我当时还担心自己晚节不保呢。”他此时一脸的正经更是让一向脸上不动声色的燕感到无语黑线。

　　“不过小葵子？”姜骜叫了一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龙葵一声。
　　“嗯？”龙葵不知所云，抬头看他，暂时把令自己不安的占卜诗放在了一边。
　　“这样以后就要回去了吗？不如在齐国多玩几天，说好的，我做东。”姜骜脸上笑容格外灿烂。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虽然有些面瘫的小“侄女”。
　　龙葵摸了摸脑袋，她倒无所谓，就是不知道燕娘怎么打算。
　　“我听燕娘的。”
　　燕看到那身为一国之主的姜骜眼中写的“快答应，快答应吧”，有些头疼。
　　“就停留两天，两天之后，启程回姜国。你出来这么久，龙阳会担心的。”
　　燕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狑骨那边应该也有不少事情，短暂的停留也是必然的。按照之前计算的时间来说，这已经比较快了。但她还是没忍住为龙阳说了一句话。毕竟鬼族之事算是全权交给陈成子了，不太需要他们担心。看那人的模样，可是把龙葵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呢，既然也清楚了豸鳌那些人对龙葵的歹意，定是不会留下后患让她出事的。
　　看到姜骜闻言比龙葵还要开心，甚至已经越过她，扑到了龙葵身边……燕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了。她似乎有点担心，小龙葵被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带坏呢……毕竟这货看起来精神不是很正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