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宫环亡初闻摄魂（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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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蚺在水浪中翻滚哀嚎着，想要熄灭火焰，但那离火本就不畏水袭，又自蛇体内燃烧，因此甚至越烧越旺起来。龙葵被痛苦的长蚺甩开，小小的身体像个破碎的娃娃般抛落在地，殷红的鲜血已将右肩彻底染红。龙阳终于撑起一分力气上前接住龙葵，巨大的冲力差点将他的手骨给折了。再次倒伏在地的同时，龙阳一只手护住龙葵，使其不磕碰到坚硬的土地。
等到那凶兽的挣扎越来越弱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烧蛇肉香味。闻到了的龙阳得知了胜利，冲着龙葵说道：“阿葵，你看，晚上可以吃蛇羹了！”没得到回应的龙阳一愣，再看向怀中的人儿，才发现龙葵面色青白，早已昏了过去，脑中登时蹦出两个字：有毒！
“阿葵，你别睡，你先别睡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宫外吗，你现在睁开眼睛，王兄明天就带你去好不好。你还没告诉我孙悟空怎么从红孩儿地方就出唐僧的呢，你先别睡啊！”龙阳早已没了平时的悠闲之色，只敢用手轻轻摇晃着怀中始终没有动静的人儿，声音间有了明显的颤抖。
这时候，宫女内官们皆被长蚺惊动，聚集到了月龄湖边，也看到了重伤的龙阳和昏迷的龙葵以及极为显眼的湖面上浮起的烧焦巨蚺，一齐低呼出声。
几个曲离宫的宫女也在其中，见势立刻小跑到两人身前请安。一个当首的连忙出声，“太子殿下，快带公主回宫中吧，奴婢这就去请医官来！”说完转身向身边几个宫女说道：“你们几个，快扶太子回宫！”
说罢，众人也忙活了起来，将湖中浮尸的长蚺捞起抬到了地上。这一个动作之后，人们才发现这只怪物到底有多长，皆是啧啧称奇。了解到是龙阳，龙葵二人将其袭杀后，便为自家太子出神入化的功夫所惊异。他们自然不会以为平时文弱沉静的五岁小不点，龙葵公主，有这个本事从中出力，单是当她是那个拖了后腿的。自以为太子殿下能力卓绝，武力已然登堂，却没去细想这龙阳究竟是怎么捣鼓出火来的……相比打这事之后，龙阳的威信怕是得涨上一截了。
三月之后，景阳宫中，浑身还贴满了膏药，缠了不知几圈的龙阳正冲着一旁服侍的婢女大吼大叫着。
“我命令你们让我出去，我要去找阿葵！”说着就直起身子想要有所动作，谁料这一动伤处就火烧火燎的。龙阳像是一下子被这疼痛抽光了所有力气，无力跌坐在床上。
一旁的婢女一看到便想要上前搀扶，而龙阳只是狠狠瞪了来人一眼，握紧拳头用力锤打了一下床沿，牵动伤处又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和景阳宫中龙阳的“生龙活虎”不同，伊延宫内太医进进出出，分外忙碌。婢女们时而捧出染得鲜红的布料，时而端着一盆子的血水。
姜王刚刚下朝，就同离后一起守在伊延宫中，陪伴着昏迷不醒的龙葵。
“王上，这可怎么办，我们可怜的葵儿已经昏迷三天了，若真出了什么事，那我……”离后站在龙葵床边焦急不安，一想到爱女的情形就忍不住扶帕掩泣起来。
姜王的脸色亦不好看，没有回答离后的话，他从旁拉过一个慌忙的医官问道：“还没有人直到怎么解毒吗？”
“回……回王上，臣等从未接触过这种稀奇的毒物。臣等……臣等以为，这恐怕不是什么毒。”被抓住的太医立刻跪伏在地，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他心里早已经抹了不知几把冷汗了。若是他们这些个医官还治不好公主，就不晓得自己的脑袋留不留得到明天了！
“哦？那依你看，公主这种症状又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姜王眯了眯眼，口气不耐地问道。
“微臣……微臣以为，葵公主面色发青，嘴唇发紫，三天来昏迷不醒，口中呓语不断，且浑身有莫名的黑气缠绕升腾，怕是……怕是中了什么诅咒之术。”那个被揪住的医官想必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被姜王一问倒是说出了不少是非好歹。只是越说越是连自己也没有自信起来。
中原地区早已没了这类邪术的流传，如今要说是因为一条体长异端的蚺蛇得了这难解稀奇的诅咒之术，他自己也不相信。可若说是毒，为何他和几个同僚却一点不识得。更何况，根据常识，蚺蛇大多是没有毒的，越是身材硕大的蚺越不会使毒，它们更擅长用蛇身将人生生禁锢至死，然后吞食。这种小型蛇类才有可能具备的毒力根本没有可能存在于长蚺的体内。可要说是诅咒……越想越没有头绪的医官只能再次擦把冷汗，在一旁为自己的安微担忧，瑟瑟发抖着。
放过了已经语无伦次的医官，姜王再次看向床褥上紧蹙眉头，脸色痛苦的女儿。这孩子从小便不怎么爱说话，对他也很少撒娇，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凡事从不让自己和离担心，比起龙阳那捣蛋鬼来不知乖巧多少。这样灵秀可爱的女儿，难道这么年幼就要离开他们了吗？燕儿，是不是你也喜欢这孩子，才想要她去陪你？想到这里，姜王脸上多了几分憔悴，长叹了口气，只低垂下眼帘，不想让悲伤流露太过。
而本就心中忧虑的离后听完医官的话后更是泣不成声，精致的妆容因着滑落的泪珠有了几道水痕。这时候，她以往的尊贵，傲然不复存在。这时候，她只是一个担忧孩子的母亲。
姜王上前搂住了离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缓解痛处。一时间伊延宫中静无人声。
“王上，我们用最后一枚血龙果压住了那不知名的毒物，但恕臣下无能，实在无法根除这类病状，最多三天，若是三天后还不能找到解决办法，恐怕……”一个长相平庸，但相貌沉稳的国字脸医官上前打断了房中过于压抑的氛围。
姜王疲惫地抬眼看向发声之人，微叹了一口气，“有劳你了，荆医官。”心中却只能苦笑。三天……连病由都不清楚，如何找到解病之法。
“放开，让我进去！”门外此时有些喧嚷。
姜王回过神来，便听出是爱子龙阳的声音，传下吩咐道：“让他进来吧。”姜王自然知道龙阳平日里是最疼龙葵的。自己和离的话他都可以不听，就是不会不顺从葵儿的。即便是心里清楚葵儿的故意捉弄，也为逗她开心假意上当。之前对他下的禁足，也是担心龙阳不顾自己伤势，为了葵儿四处乱跑。但已经到了现在，若是再不让阳儿陪陪葵儿，怕是在没有什么机会了。
扬起向来高傲的头颅，姜王此时却只是借此动作掩饰住自己的悲意，沉默地扶着瘫软的离后离开，把时间留给龙阳。谁都可以软弱，但他不行，因为他是一国之主。所以他只能像十五年之前一样，眼睁睁目睹自己所爱的人离开。
龙阳之前与蚺蛇打斗实已伤到根本，此刻刚从发炎引起的高烧中缓过来就不顾伤势前来探望，确是身体虚软无力。他清楚记得龙葵被那凶兽咬伤时狰狞的伤口，他无力阻止汩汩外流的鲜血以及满是死气的小脸。那一刻，他是如此痛恨自己弱小的力量。如果他够强大，阿葵就根本不会受伤昏迷，陷入绝境。如果他以前能再用功修习法术，而不是玩笑懈怠，阿葵也不会冒险动用秘术来救他，如果不是他拉着阿葵出来划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进了死胡同里的龙阳早就没心思追究龙葵隐瞒他术法的那回事了，只是一个劲地悔恨着，并下定了不容小觑的决心：如果可以，他要保护她！
收到命令的侍卫侧身让开，龙阳忘了行礼就跑到了龙葵床边。此时，身材娇小的女童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左肩被洞穿的伤口处也被重新缠上了一圈圈的绷带。只是巴掌大的小脸淹没在绸被里，那双星辰般耀眼的眸子却紧紧闭合，青紫的嘴唇和僵硬的躯体都无法让人判定她的生死。
龙阳轻轻把龙葵小小的手握在自己骨节分明，稍大些的手掌中，珍爱地包裹住，像攒住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那虽然微弱但还平和的脉搏让他慌乱恐惧的心有了几分平静。
姜王和离后不忍打搅两个从小“依偎”，关系密切的孩子，早已离开，将空间留给龙阳。同样还是重伤患的龙阳命令侍从们后退后，就一直安静地呆坐在龙葵身边，自责和懊悔随着时间流逝快要将他淹没。他视作珍宝的亲人或许在下一刻就停止生命，这个认识让还是个孩子的龙阳心中慌乱苦涩，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几乎每个几十息，他就心下忐忑地摁住龙葵的脉搏，到后来甚至连手指也开始轻微抽搐颤抖。
有侍婢端来饭菜，但龙阳连一句话都吝啬，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龙葵身上，生怕她在自己不留意的瞬间就彻底抛开自己。这样一动不动的注视，龙阳不禁有些怔愣。往日只扎着两个髻的小奶娃现在已经能够初见来日风华了。宛如柳叶的细眉总在阿葵似嗔还怒的时候高高吊起，如今因为病痛的折磨却略微皱紧了，让龙阳有些心疼。幼嫩红润的唇瓣没有半点血色，带着一股令龙阳不安的死寂紧紧抿着，当耍了什么小聪明才会上翘的弧度也似乎不会再有。
龙阳不知道的是这种无措的情感和深切的恐惧都在逐渐超出他可控制的范围。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宫环亡初闻摄魂（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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