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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六、废腿诱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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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所议之事虽就是这般定了下来,可是文祁却还是没有半分动作,只是天天与方锦娘出去骑马而已。
这三个月以来,方锦娘因着文祁的作陪也就将骑马这事十分地放在自己的心上,自然也是学得还不错的,只是这日方锦娘却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文祁因着方锦娘已学得不错便是没有时刻盯着她,当下却也没有料到发生这样的事。
就在文祁急着将方锦娘抱回军营后,叫过来落平阳的时候,落平阳所说的话真真让他怔愣在了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落平阳说。
方锦娘的腿,废掉了。
废掉了。
文祁看着床榻之上的方锦娘,然后苦苦地笑了笑,难怪这几日方锦娘会跟着他一起骑马,就是吃过晚膳后,也会让文祁同她一道去散步,原来,她都是在为今后的日子做了万全的打算,要将这些路再统统走上一遍。
“落兄你便去为锦娘准备着一把轮椅吧。”文祁说完待落平阳离开后才走到方锦娘的床榻边,牵起了方锦娘的手,用余光瞥了瞥她的腿,而后为她将被子盖好。
文祁看着方锦娘熟睡的脸,他轻轻靠近方锦娘,以额抵额。
“从今以后,我做你的腿吧。”他温热的气息吐在方锦娘的脸上,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要想骑马,我便带着你;要想散步,我便背着你;要想浪迹天涯了,告诉我,我一定伴着你。”
“可是锦娘啊,别再委屈自己了好吗?”文祁轻轻抚摸过方锦娘有些消瘦的脸,又是笑了笑,“锦娘啊,有些事,明明是可以一起面对的。”
就这般静默了许久,方锦娘一直紧闭着眼没有动,文祁也是一直抵着方锦娘的额,静静地看着方锦娘,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很久之后,文祁才撑起身子,走到桌案前为自己斟了杯茶,冷茶入喉,让他心头有些发凉。
直至方锦娘醒过来时,已是入了夜,她起身看见文祁在桌案上睡着了,便是想站起身子去这文祁盖上被子。而脚一落地却是因着腿脚无力,跌坐于地。
她抬起头,见文祁并未被自己的动作而惊醒,才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腿,不由得又摇了摇头,这腿,终归还是废掉了,这般一想,她又笑了笑。
文祁早在她起身的时候就早已醒了过来,他没有动,只是依旧闭着眼想知道方锦娘有何动作。
方锦娘坐了起来,没有再动,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腿,有些难以确定,又有些释然。这时文祁站起了身来起到方锦娘的身前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将方锦娘抱起然后放置于床榻上。
静默了许久,终归还是方锦娘先开了口。
“文祁……”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文祁伸出的手给堵上了,他静静地看着方锦娘半晌未动,又是过了许久之后,文祁灭了灯在方锦娘的身侧躺了下来,伸手揽过了方锦娘的腰身。
黑暗中方锦娘睁大了眼睛不敢有半分动弹,只任由文祁抱着她,这种拥抱在平日里虽是已然够多了,可此刻方锦娘却还是不由得心脏处微微抽痛,她反手回抱住了文祁,没有再动。
“锦娘。”暗夜里文祁低低地唤着方锦娘的名,方锦娘埋于他胸前的头也只轻点了点,让他的胸口一阵酥麻,“你这腿脚,怕是从今以后就废了。”
文祁说话的声音极轻,又因着他的声音里本就带着男性那种有些沙哑的磁性,令方锦娘不由得心头有些落寞,这废腿之事本就是方锦娘自己筹划策略的,可如今听得文祁这般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里像是失了什么般那么落魄,让她心头堵得厉害,手里更是拥紧了文祁。
“不过没关系锦娘,”文祁拉开方锦娘,直直地看着方锦娘的眼睛,似是想要将她一生铭记在自己心里那般,“以后我便是你的腿,想去哪里,我都带着你。”
文祁说完就再也没有动作,只是又将方锦娘抱得更紧了些,那无声的动作让方锦娘的心里好一阵难受,却是没有将文祁推开,只是在他的怀中又睡了过去。这几日以后,因着文祁在方锦娘的身边,她便是没有再从梦中惊醒过,一切又好似恢复到了三年前的那些个日子里,每日平平淡淡,却是真真切切。
帐外起了风,方锦娘怕冷又是将文祁抱紧了些,那层层的黄沙,那扬起的风,都吹走了方锦娘失去腿的疼,她也是会觉得疼的,只是她没有告诉别人罢了,她想着的也非就是陪着文祁,有一个完美温暖的未来。
次日醒来,文祁早已醒了过来,单手支着头看着方锦娘,待方锦娘醒来了后才浅浅地笑了笑:“起了罢,今日我们还要处理前些日子说过的那件事。”
文祁先起了床,穿好了衣服,而后又将方锦娘扶了起来,待方锦娘穿戴好了后才出了军帐,片刻之后又为方锦娘推进来了轮椅,那椅子是昨日落平阳连夜去镇上帮着方锦娘制定的,今日一早便是赶了回来。
文祁起身将方锦娘抱起然后小心地放在床榻之上,然后拿出一张薄毯将方锦娘的腿小心地盖上,就在方锦娘等着他推自己出去的时候,文祁却是没有动,这时他从自己怀里掏出那支钗,斜斜地插入方锦娘的鬓角之中,这才推着方锦娘出了军帐。
方锦娘怔愣住了,眼角有着微微的湿润。
这一日的北境又开始了变天,大概也是因着过了炎夏,这气温升了许多,却因着这些日子快入了秋,使得这天气多变得厉害,方锦娘的腿因着早已失去了知觉便是没有再觉着疼痛,只是腿脚不方便这让她依旧还是不那么舒服。
可是这雨却是好几日都没有落下来,空气里又不免燥热得厉害,而方锦娘因着自幼体寒,因着这燥热的天气却是没有让她感到多少不适,只是一直放不下这双腿。
待文祁同方锦娘一道来到这军营之中时,方锦娘才发现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了,那秦臻岳的脸色显得十分的难看,方锦娘见秦臻岳看着自己的腿,便也回头报了一个微笑,那老将军却是只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方锦娘的讨笑。
方锦娘自然也是没有将他的这个动作放在心上,只是随着文祁进了军营之中,文祁将方锦娘推置桌安案前,然后将笔墨放置于方锦娘的面前,方锦娘自也是知晓文祁是何想法,便是提了笔轻轻地落了下来。
“今日召将军们到这里,就是因着我得知宇文长在这三个月里早已时时不忘整顿军务,期间是何用意,我想将军们都是有所考量的,多的,文祁我在这里也不便再多说了。”文祁低头看着方锦娘已放下了笔,便是笑着抽过了方锦娘手中的纸,“我与军师商量过了,军师今日所画的图,便是我们明日攻打北境的路线。”
说罢文祁将手中的宣纸放置在了各位将军的面前,罗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将军这使不得啊,这茫茫大漠,若是只让将军你带着五百兵士冲进北境后方,这太危险,将军可千万不能这样啊。”罗云说得有些急,说完还抬头看了看文祁。
方锦娘也抬头看了看罗云,罗云的额角早已浸出了汗,方锦娘倒是轻轻地笑了出来:“罗将军,我这般做自然也是考虑到了将军的安危,我们虽是从这方只带了五百人,但是罗将军你还得带着两万兵士从前方迎敌,而秦老将军还得从右侧进攻毁了北境城墙,所以将军的安危,我都全系于各位将军了。”
方锦娘说完还向着在场的各位施了一礼,那认真的模样却还是真当着将文祁的命系于了这些将军的身上一样。
倒是那秦臻岳依旧没有理会方锦娘,还是只冷哼了一声,就侧过了头对文祁行了一礼:“少将军,我秦臻岳同罗将军一样,不赞同将军你的做法,恳请将军收回军令!”
秦臻岳所说的话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抗拒,方锦娘的心一下就寒了下去,若是秦臻岳这个老将军都不同意,那么他们怕是功亏一篑,什么都弄不到手。
“秦老将军,想必你也懂 ‘狡兔死,走狗烹’,我们现下与宇文长的关系便是这样的,就算是当下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但将我方利用透了,我们对于宇文长便是没有价值的,他可以在他有势之时将我们一网打尽,若我们现下不做些什么,我们便是只有这样的下场罢了,还请老将军您再多多想想。”
文祁说完便上前推着方锦娘的轮椅打算离开,就在他刚刚推着方锦娘来到帐口之时却被秦臻岳叫住了,文祁轻勾了唇角,背对着屋中的所有人笑了笑,而方锦娘也同了文祁一样的动作,那两人的笑仿似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狐如狼。
文祁没有回头,却只听到秦臻岳极为不愿的声音传过来,说是同意了文祁与方锦娘的提议,明日就同文祁出发。
“那将军们便是做好准备吧。”文祁说完这句就推着方锦娘离开了。
待方锦娘同文祁回到自己的军帐时,文祁才笑出了声来,文祁低下头看着方锦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觉着有些可爱,便伸出手揪了揪方锦娘的脸,然后两人就笑开了。
“将军今夜可是要去抓细作了?”方锦娘笑着问了问。
这般文祁却是没有再笑。
“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就是连秦老将军,也是同我父亲那时行军打仗出过生,入过死的人,我其实真不相信,这其中是有细作的。”说罢文祁在方锦娘的身侧坐了下来,“若是今夜没有人出军营,一切便平静了……”
这低低的一声叹息淹没在了风之中,那淡漠的神色也因着恼心而变得惨白,眉角一拧就是烦心得很。
方锦娘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将椅子推到了文祁的身侧,为文祁倒了杯茶。文祁接过了杯盏看了看方锦娘,对着她报以微笑。
夜里方锦娘翻身过来时发现文祁早已不在了身侧,她坐起身来,看了看外面天色,想起今夜文祁当是去抓细作了,她起身扶着床慢慢地站了起来,想去为自己倒杯茶来喝,却是脚下一软,又跌坐了下去。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腿,笑了笑,却是流下了泪来。
文祁站在这大漠之上,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周身,他只穿了月白色的衣,在暗夜中更显得清秀俊美,只是那眉头紧锁,那眼里带着深深的倦色,他没有带着马儿出来,只是只身一人站在月光之下,月光太过清亮,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直至大漠之上突然扬起了马儿的嘶鸣之声,他的手才更加紧地握成了拳,那手背之上的青筋突现,马背上的人在看到前方有人时也顿了顿。
当马儿走到了文祁的面前,文祁抬头,因着那人背对着月光,让文祁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这下他才看清了来人,他勾了勾唇,笑了笑。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没有想到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