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目友人帐]光夏》奶油蔷薇

77、夏目特别篇七 若有人兮山之阿

　　啪。啪。啪……

　　夏目再次听到声声金石之音，浸润在矶月之森的参天林海里，如古木之叹。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回音。

　　白衣少年独自站在矶月之森的蒲葵树下。他抬起双手，看到千年前的光斑透过自己透明的手心，投落在地上。

　　远天之下，皇城巍然。矶月之森的另一边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茜红唐衣的少女站在禅房窗边，抬头看着森林里起伏如潮汐的树叶。小巧的狸猫蹭在她的肩头。

　　“起风了……”清少纳言小声喃喃着。

　　“要下雨了。”夏目轻声说。

　　一股大风袭卷而来，少年的呓语被扑散，飘落在千年前的林海之中。

　　狸猫从清少纳言肩膀跳下，爬到棋盘前的紫式部膝上。

　　“下得如何？”清少纳言跪坐到紫式部身边。

　　紫式部道：“怕要输三目了。”

　　清少纳言登时惊异：“香子，你居然会输？！”歪头看向对面的青衣女孩，“你居然打败了女公子之中棋力最了得的香子！”

　　紫式部的脸有点儿红，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地紧盯着棋盘对面的人儿：“你究竟是谁？”

　　略一思忖，青岚起身到砚台前，执笔成墨：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蔓青兮带女萝。表独立兮林中央，岚草芳兮无飨。隔叶黄鹂兮空好音，哀时命兮怅希声。往者不可扳援兮，来者不可与期。”

　　楷书遒劲，竟是一首汉赋。字字典丽，又有着意味深长的机锋。香子和诺子皆惊。尤其是紫式部，神色竟略有激赏之意。

　　“蔓青……岚草……空好音……希声……”紫式部的眼神忽而一利，“你是青岚？啼哭无声的菅原姬？”

　　啪嗒。

　　纸糊的格子窗上，忽然溅了一滴水花。

　　青岚低头，黑发如烟散落双肩。“岚啼哭无声、且满纸荒唐，宫人皆视为不祥，故囚于此。”

　　“什么不祥，就因为你天生不能说话？”清少纳言叱道，“真是面目可憎！”

　　紫式部却定睛瞧着宣纸半晌，问：“何为‘满纸荒唐’？”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攸地冷笑，“就因为你和我一样，能看到妖怪？”

　　青岚不解。

　　清少纳言替紫式部解释：“香子有阴阳眼，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我想……它们就是妖怪吧。”叹息一声，“因此，香子一直倍受排挤。要不是香子精通诗书，怕也逃脱不了软禁深闺的命运了。”

　　清少纳言，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妖怪，但她仍然选择相信。那时青岚便知道，清少纳言是如此温暖宽厚的女子。她之后享誉千年的《枕草子》，字字美丽清新。

　　“你的棋力远在我之上，你不会‘来者不可与期’的。”紫式部认真地说。

　　“是啊，你如果能到宫中来，一定会有人赏识你的。比如说，我服侍的定子皇后！”清少纳言也说。

　　青岚一怔，旋即苦笑。紫式部出身甚可与天皇东宫相较的藤原氏，尚且无法进宫。她是哑女，命运可想而知。

　　紫式部跪得久了，在禅房里走动，活动下身子筋骨。深紫色绣有秋葵的袖子翩然拂过竹席，青岚带她走到书架前，里面除了佛经之外，还有用汉字写成的诗书和棋谱集。

　　紫式部拿起书卷翻阅，称奇道：“这些都是你叔父遣人给你的？倒也是宫中女眷会读的风雅诗文。”青岚点点头，写道：“岚以读书打谱度日。”

　　清少纳言则临窗记下棋谱，又在旁注释道：“佐为卿，香子与青岚于寒山乔木间对局，岚才情天下无双，擅作汉赋，棋势如破竹，吾甚感岚秀美珍奇。此局破眼之法仅此一招否？香子与吾望卿赐教。诺子于六月十三申时。“

　　紫式部看在眼里，故作不屑地说：“诺子，你又乱写汉字了。这又不是给中宫或者朝廷重臣的信笺，佐为大人作为棋待诏，还懒得看你写的汉字呢。”

　　清少纳言笑着说：“佐为卿也喜欢汉字，也爱研读唐国的棋谱呀！青岚不是也喜欢汉赋吗？”

　　紫式部高傲地一甩袖子：“哼，像你这般竭力希望与众不同的人，连寄个棋谱也要写汉字炫耀你的学识，日后就不会怕被人蔑视吗？”

　　紫式部这话说得刻薄，连青岚也有些担心了，正想说什么打圆场，但清少纳言根本不在意，笑嘻嘻地说：“佐为卿才不会呢！”

　　“我只是担心你在中宫和命妇面前太出风头……”紫式部忽然说，脸色一沉，意味深长，“你忘记皇宫斋院里挖出的那具女官尸体了吗？”

　　青岚听得愣住，清少纳言闻言顿时一抖，她很快不笑了：“你是说……”

　　紫式部和清少纳言四目相对，都不说话了。半晌后紫式部低下头，望着星罗棋布的棋局，清少纳言也搓着自己那松塔花纹的绫罗唐衣袖子。

　　青岚眼睁睁看着气氛从热切攸地冷却了，心上也默默地生出担忧来。

　　她转过话题，在纸上写道：“你们二位，为何独自闯入矶月之森？”

　　到底还是女孩心性，清少纳言一看到这个问题便粲然笑了。原来，紫式部给她讲了一个萤火虫妖怪的故事。清少纳言觉得这是她难得能瞧一瞧妖怪的机会，趁着东宫诞辰一派混乱，就和紫式部溜到了矶月之森。

　　岂料紫式部遇到妖怪，两人走散，幸好及时遇到青岚。

　　清少纳言期待地问：“青岚，你说，森林里真的会有妖怪幻化成漫天萤光的景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