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目友人帐]光夏》奶油蔷薇

107、二 亮的眼睛

　　“我由始至终看着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自那天起，光就总想起这句话，梦到亮的眼睛。

　　其实，光很喜欢亮的眼睛，尤其是在对局的时候。漂亮狭长的眼眸，对局时凌厉如刀，安静时清冷如霜。

　　夏目也安静，但他的静和塔矢亮不一样。塔矢亮安静时也带着不可忽视的锋芒，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

　　亮是那么地强大，每当被他用专注有力的目光望着，光觉得自己也是强大的。然而，每次不甘示弱地望回去，光总会有点心虚，因为他隐瞒着佐为的秘密。

　　一直以来，亮的眼睛像两面雪亮的镜子，映出光的身影，也映出光的内心。

　　“塔矢，你眼里看着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光在梦里轻轻问。

　　这个梦也许光做了很多年，只是没有勇气知道答案。他怕，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自己将再也没有底气坐在亮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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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实中，亮的眼睛也确实是把刀，在那天元争夺战那天晚上，一刀一刀地剜下光的心虚。当佐为的真相在亮面前被尽数揭开，光觉得所有的自尊都被剥离尽了，让他产生错觉——哪怕他现在是天元了，也和多年前连棋子也拿不稳的小孩没有两样。

　　光非常难过。这种难过没有办法与人诉说，连和佐为下棋他都觉得一度像行尸走肉，直到夏目和他聊过以后，他才稍微好一些。

　　要持续多久呢？光心想。

　　转机，出现在古董转让仪式上。

　　他们一起看佐为的棋局，亮忽然说出这句他期待已久的话。浅葱就接好琴弦，佐为也以半目胜俞九段。当时，会场哗然，古董珍宝大部分由国家博物馆竞得，天野社长不停说佐为和那位神秘的琴师功不可没。

　　两人又吵了小学生水平的架，让佐为以为他们和好如初。

　　可是佐为不知道，当他们讨论完棋局后，却找不到话题可说。刚刚的吵架声仿佛还在会场回荡，可是交谈诡异地断了。会场里明明人声喧闹，光却觉得两人间静默得可怕。

　　时间被很慢很慢地拉长，拉成十九路棋盘上细细的金线和纹路，横亘，切割。亮看着棋局默不作声，光也同样。

　　——被破坏的关系，没有那么轻易被修复。

　　光下意识用眼睛寻找夏目——每次他感到不安全，就会去找夏目。对上他的眼睛，夏目微笑，光的思绪却始终在飘。

　　“我去看琴修好没有。”光再也受不了了，抛下一句就走向夏目和浅葱。浅葱试着用修好的琴弹曲子《西北有高楼》，那是一首献给知音的歌，却被浅葱弹出凄凉的音调。

　　会后，亮又找到光。

　　亮把一本《进藤棋谱帐》交给他，说：“sai 的批注和你的棋谱，我全部记了下来，你后来的棋谱，我也收集在这里。”

　　喧闹的会场里，亮看着光。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变得漆黑，只剩下他那映照着阳光的眼眸，炙热而渴望。

　　以往，光总是不服输地迎上去，可是现在，光却慢慢低下头，拿过夏目为自己做的棋谱集，手攒紧泛黄的纸页。

　　亮顿了一顿说：“来会所吧，进藤。”语气软下来。

　　伊角跟和谷恰好经过，闻言，脸上俱是欣慰。佐为和夏目仿佛也看到了，两人在场边说话，也不急于催促自己回家。

　　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亮和光说话感到高兴，只有光一个人，站在遥远的过去与现在的十字路口，听着岁月的呼啸声，心中悲喜难辨。

　　对于亮的邀请，光没有立即答应。哪怕在这四个月里，他的确等着这句邀约。现在等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你等等啊，塔矢。”光别过眼睛，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秋叶色格子手账，打开日历表。日历里满满都是他和佐为的日程，事无巨细，写满时间地点。

　　这些日程，其实光心里面都记着，此刻低下头看，是想逃避亮的眼睛。

　　“进藤……“看着密密麻麻的手帐，亮没能成功掩饰住惊讶。

　　亮记得，光在照顾夏目期间养成写手账管理时间的习惯，没想到，现在的光把这当成工作的一部分，每天早晨，记下他和佐为的日程，兢兢业业。

　　震撼的不只是亮，和谷也是。和谷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光似地打量这位旧日的好友。

　　“进藤，你真的变了好多啊。”伊角也浅浅微笑。

　　变是肯定变了的，光心想。失去过的人总是格外敏感。在人海茫茫中，他好不容易遇到夏目，遇到佐为，他不能做错任何事，再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

　　然而，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拥有过塔矢亮的目光。

　　如果从未拥有，谈何失去呢？如果塔矢亮的关注只是假象，那么不接受这个事实，完全是光自己的问题了。

　　光边想，边尝试从日程表里找一个空隙，想见缝插针地安排他和亮的对局，没想到很勉强。事实上，他和佐为非常忙碌，今日，若不是和谷跟伊角放了他们鸽子，没去夏目宅赴对局之约，光和佐为也来不了这古董转让会。

　　“如果你没有时间，就算了吧。”亮察觉到光的迟疑，顿时有点尴尬。然而，这点尴尬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到平常的平静优雅。是那种塔矢亮式的优雅，似云层间隙漏下的冷冷月光，没有温度，拒人千里。

　　以前，光一看到这种表情，就格外想拿棋盖拍他。但是，与他冷战几个月，光已对他这种表情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习惯了。

　　“我有时间的，只是要等一等。”光平静地说，仿佛他们是仿佛他们没有产生过那样深的裂痕，“抱歉，最近找我和佐为的人太多了，时间都排满了。”

　　“可以理解。”亮点头道，“如果你不想来的话，当我没说过吧。”

　　亮用淡漠的语气说着，视线落在光脸上，却变得专注炙热。那双光只敢在梦里凝视的眼睛里，映着两簇火苗。

　　光在视线与他交汇的瞬间，也感到全身在燃烧。

　　塔矢亮，我想来，怎么可能不想。
　　想到什么程度呢……即便你叫我“骗子”，我还是想与你下棋。

　　但是，我也有我的骄傲和恐惧啊……你明白吗？

　　“我之后再跟你说时间吧。”光客套地说完，合上手帐，就不再看亮。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哪怕在棋院打了照面也保持沉默，当然，也不可能私下对局和复盘。然而，光心情是好了点的，至少在看到亮的棋谱时，心头再不会涌起之前那些不甘、愤懑和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