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奶油蔷薇

4、第三章 叶落知秋

　　第三章

　　暑假剩余的日子里，谭悠悠都在自习室度过。卷子做累了，就在草稿纸上涂鸦。黄昏的时候，绕着图书馆跑几圈。爸爸接她回家时，就拿爸爸的手机刷一下微博。

　　谭悠悠的手机没有流量，这是她自我约束的一种方式。微博上信息大爆炸，谭悠悠领略过它的恐怖威力。一刷，一天就过去了。微博的信息尽管繁多庞杂，却是水过无痕，刷完后整个人还是空落落的。

　　猫咪和秦子衿都没有再出现。秦子衿似乎不太喜欢发微博，正如他不喜欢说话一般。这倒也符合他安静含蓄的个性。

　　首页忽然弹出一条新发微博：

　　【美图集】：有人会在某一段时间和你很亲密，但是过一会儿就不再联系了。

　　谭悠悠怔住了。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叶秋。

　　除了互相转发微博，叶秋和谭悠悠整个暑假也没有联系过。很多时候，谭悠悠都怀疑自己和叶秋到底是不是朋友。

　　这个年龄的女生大多有一种奇怪的情结，非要找另一个女生和自己时刻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上体育课……就跟情侣似的。谭悠悠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只是她的初高中确实都有这么一个女生存在着。初中是席婉华，高中就是叶秋。

　　谭悠悠的寝室里有四个女生。除了她自己，分别是林露、戚常夏、叶秋。林露是一个较为刻板的人，加入学生会以后更是时常不见踪影；谭悠悠是先和常夏交好的，但后来常夏转去了重点班，来往就比较少了。最后就只剩下叶秋了。

　　叶秋对谭悠悠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的，谭悠悠也习惯了。聪明的叶秋也许是看不起死读书的自己的。

　　一想起这点，谭悠悠怎么也无法释怀。她按下了【转发微博】，@上了叶秋。但最后，还是删去了叶秋的ID。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谭悠悠叹了一口气。她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连在自己的微博里，也不敢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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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行僧谭悠悠充实地度过了一个暑假，准备在开学摸底考大显身手。

　　谭悠悠404宿舍里的四个女孩，林露、戚常夏选了文科，她和叶秋则选了理科。一中聪明的女生太多，理科班的男女生比例是1:1，根本没有女生珍稀之说。

　　谭悠悠在宿舍搬行李的时候遇到叶秋。叶秋有一头微卷的咖啡色长发，戴着玫瑰色的耳钉，上半身是有些宽大的长袖外套，下半身却是跟热裤一般短的校裤（叶秋改过长短），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这样的叶秋很好看，但谭悠悠始终无法理解这种古怪的着装方式。她甚至到了冬天还会这样穿，冷到实在受不才会换上收紧了裤管的长裤。

　　“嘿，阿秋！”谭悠悠表情喜悦，“我来啦！”

　　“哟，悠悠。”叶秋苦着一张脸，“有没有办法坐电梯啊……我新买了拉杆箱。”

　　叶秋新买的拉杆箱是美艳的梅红色。她们从高一就开始住宿，现在需要带去学校的行李其实很少，完全能用背包搞定。这个拉杆箱的性质就跟她带来一大堆没有开封过的品牌化妆品、每周必换的耳钉一样。而这些，谭悠悠也早已习惯了。

　　“我帮你找找陈阿姨吧。”谭悠悠无奈地说。一中的电梯学生是禁用的，只有老师才能搭乘。

　　叶秋顿时喜形于色。

　　陈阿姨是女生宿舍的管理员。谭悠悠辅导过她念初中的儿子东遥，因此和陈阿姨比较熟。谭悠悠自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每次去找陈阿姨都是受别人所托。

　　陈阿姨欣然答应了谭悠悠的请求，打开了电梯的电源。在她心里谭悠悠就跟半个女儿似的。

　　搭乘电梯到四楼，谭悠悠和叶秋回到了熟悉的404房。打开宿舍门，一阵尘埃的气味迎面扑来，细小的颗粒在阳光下飞舞。

　　“哇，又要打扫卫生了！”常夏夸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后面跟着林露。

　　“哈哈，我们四个又扎堆了。”看到姐妹们，谭悠悠顿时眉开眼笑。她最喜欢夜间的卧谈会了，虽然很多时候必须熬夜学习，但是很多离奇的八卦也是从这里诞生的。谭悠悠曾在座谈会上极力宣传自己那无节操的腐文化（即把班上的男生配对），一点一点地扭曲了众人的三观。

　　“我尽快把卫生轮值排出来。”林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眉望着宿舍里的灰尘。

　　“谭悠悠我还要睡你上铺！”常夏风风火火地嚷道，把行李放到最靠近门的那一张床上，“东西我就暂时放你床上啦。”

　　“行啊，”谭悠悠笑得狡黠，“如果你不害怕我再偷走你的护舒宝的话。”

　　“你偷走护舒宝也没关系可是拜托不要夹我政治课本里啦！上次我借给别人很丢脸的哎！”

　　“林露，这次我可不可以睡上铺啊。”叶秋边说边把拉杆箱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睡了一个学期的下铺有点腻烦了。”

　　“没问题，不过希望你不要把化妆品和时尚内衣弄得我满床都是。”

　　“……林露你还是这么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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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啊！谭悠悠看着忙碌的基友们想。激情四射的高二生活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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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梧桐叶子开始飘落的时候，秋天就到了。谭悠悠站在一中的校道上，一排排的行道树在她身边，阳光从细小的树叶间漏下，和飘落的梧桐叶子一起，斑斑驳驳地落在她的手心里。风吹过，一片飒飒的声音。

　　这排梧桐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一中的前身是“亲诚中学”，是一位很有名的蒋家人士建立的，取“亲爱精诚”之意。

　　谭悠悠觉得有很多年历史的东西都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神性。这排曾见证过风起云涌的梧桐树也不例外。阳光洒下青葱的绿意，谭悠悠感到一种生命的宁静，像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庇护。

　　“树神，请保佑我进重点班喔。”谭悠悠在心里默默地说。

　　“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过得开开心心。”

　　可是，树神好像失灵了。洗手间附近传来叶秋陡然拔高的吼声：“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谭悠悠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只见叶秋猛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只听见“嚓”的几声，手机屏幕上顿时出现了辐射状的裂痕，像蜘蛛网一般。来往的学生不由侧目。

　　“怎么了，阿秋？”谭悠悠拉住叶秋的胳膊，后者正浑身发着抖，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近乎神经质似的表情，“你冷静一点啊！”

　　“我无法冷静！”叶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泛着泪光，“季知他——他答应过我不再去酒吧的！！（谭悠悠“嘘”了一声，叶秋立刻放低了音量）可刚刚我打电话给他，听到旁边有其他女人的声音，用一种很暧昧的声音叫着‘小知——’”

　　又是那个季知！谭悠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按捺不住地鄙视他。而眼前的叶秋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用手捂住脸，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不要这样……”谭悠悠感到心一酸，摸出纸巾，然后把叶秋轻轻搂到怀里，“他不值得你这样，阿秋。”

　　季知是叶秋的男朋友，是同一个初中，也是同一个街舞社团的。说是男朋友，但他们已经分分合合一年多了。在那期间季知有过很多任女朋友。听说叶秋和季知之前曾一起抽烟、一起去酒吧玩……总之，那是谭悠悠不敢想象的世界。叶秋考上了一中，季知则去了偏远的一所职校。叶秋自从住宿后就戒了烟，季知却还是保持着以往花心放纵的习性。叶秋总是为季知的事情生气。

　　叶秋是喜欢着季知的。谭悠悠这么判断。也许两人一开始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但后来叶秋动心了。爱情是一场战役，先动心的那一个人，便输了。

　　“考试快开始了，你们还不进去吗？”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一中的每一个人都会认识他。他叫陆一明。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每次考试的第一名。

　　意识到有人来，叶秋连忙用纸巾胡乱抹了抹脸。抬起头，一张巴掌脸苍白着，带着脆弱的美丽。陆一明连忙低下头，看到屏幕破碎的手机。他弯下腰拾起，动作流畅优雅。

　　“这是你的？”他小心翼翼地问。

　　叶秋点了点头，小声说：“嗯。”

　　但陆一明却没有马上把手机递过去：“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换屏幕。”

　　叶秋咬了咬牙，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不用了谢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住谭悠悠的手：“走吧，谭悠悠。”

　　“阿秋，常夏是不是还没来？”谭悠悠左右张望。

　　“不知道哎。不过她文科的，是不是在这一层考试也很难说啦。”

　　“那倒也是。”

　　摸底考开始了。正如以往的每一张一中试卷，题目极尽刁钻古怪，不把一中学子难倒不罢休。谭悠悠做数学做到一半就简直想趴下了。她连题目在讲什么东西都不晓得，遑论解题？

　　“考得怎么样？”考试后，叶秋过来问。谭悠悠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似乎一切如常，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数学有好多不会做。”谭悠悠如实说。

　　“怎么会，题目挺简单的啊。”叶秋一脸惊讶。

　　“阿秋一定考得超好啊。”谭悠悠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子，“到时候就扔下我去重点班啦。”

　　像大多数90后少女一样，谭悠悠喜欢鼓起脸卖萌。但她通常是不开心或生气的时候才卖萌，因为这样能有效地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

　　“说什么话，去重点班我哪有时间练舞？”叶秋不屑。叶秋总是把跳舞放在第一位。

　　“你就好啦，我为了学习都把钢琴荒废了。”谭悠悠羡慕地说。

　　“……你说你整个暑假都在上补习班。”

　　谭悠悠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还是不会做。”叶秋一副震惊的样子。

　　你是故意的吧？你绝对是故意的！谭悠悠再怎么脾气好这时也有些面色不善，慌忙拿起水壶喝水。

　　“悠悠，”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叶秋抬手抚了抚谭悠悠的长发，微笑，“你头上落了一小片梧桐叶子。”

　　说着，叶秋伸手给她看。完整的一片梧桐叶子，细长透明的叶纹，青葱色的叶肉，像一朵优美的花，绽放在少女粉色的指尖。

　　“好漂亮的叶子，”叶秋“嘻”地一笑，把它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有悠悠头发的香味，我要把它拿来作书签。”

　　谭悠悠怔怔地看着，胸口变得柔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偶尔在她面前展现的脆弱与关怀，让悠悠始终无法狠下心来，从叶秋身边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