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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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睡得极是不安稳，翻来覆去朦朦胧胧都会不了周公。我在床上挺尸般躺了半夜，起床难得化了点状，掩盖脸色。
下轿的时候，我即使遮了块帕子，打哈欠还是被发现了。
传说不愧为传说，立马就发现了，“公主昨晚没有睡好。”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我应该说喝酒失眠了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公主一失眠就喜欢跳舞？”这厮问得毫无愧色，脸色坦荡有如君子。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什么？哪来的偷窥怪癖？他竟然没有生气，看到未婚妻和其他男人酒后吐真言，他竟然这么大的气量没有发脾气过来掀亭子？
传说微微一笑：“我家教好。”
我：“……”
传说：“是公主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我：“……”
传说：“应该实在骂我，但恕我猜不出具体内容。”
我大度道：“小人。”然后带头进了酒楼。
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天香楼。不用怀疑，城西有一家同名的青楼。两家同样名气大的楼撞名这么久，竟没有一处有改名的意思，久而久之，京城里的百姓们也就吸惯了。
不过，对有些新来之客就显得有些难以接受了，比如眼前这位传说：“开始你说天香楼的时候我有过犹豫，掂量你会带我去哪一家。”
我抽抽嘴角，言下之意是：“你失望了？”
他不识趣地点头：“嗯，安安分分来酒楼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顿了顿，好歹我承的是皇兄的圣旨，此行乃是替日理万机的皇兄尽地主之谊，到底是不敢乱来的。我们此番是两国邦交，自然要谨慎行之，但对方实在不是识礼数的家伙真真摆着张欠抽的脸，勾得我心里那些黑暗负面的情绪蹭蹭地往上冒，完全停不下来。
眯了眯眼，我问道：“话说我昨天晚上就想问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他笑笑，并不接话，招手叫小二上来点菜。先前那个被他支开的小二即刻巴巴地赶来立在一旁甚是殷勤，“客官，您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我给您上几个咱们天香楼的头牌？”
说得跟青楼似的，怪不得都叫天香楼。传说看了我一眼，“也罢，反正不了解你的口味。小二，只要是不沾荤的，都上一道，多做些带鱼的。”
小二：“……好嘞，客官，您慢坐。”
我：“慢着，我要重点。你回来。”
传说也并不开口阻止，支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动作实在粗鄙不堪。那小二跑堂多年，眼睛尖得很，很是麻利地奔向后厨去了。
可恨，此人三番两次触我逆鳞，我搁着今早顺好的毛全被他掳乱了，岂有此理，小擒拿手招呼而去，直抢钱袋。
结果未遂。
好吧，我承认我功夫并不怎么好，此刻亮出三脚猫功夫真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开心。
他见我安分坐着看窗外，一时也安静下来，顿了一会儿说：“你皇兄嘱咐过我，你这个身子不适合沾荤喝酒。”
我不满，“他倒是认认真真什么都和你说。”
“因为我什么都想知道，”他的目光聚焦得越发厉害，“只要是关于你的。”而我的瞳孔接近涣散。
“阿月。”
闭上眼睛理了理思绪，我抬头看他：“你希望我说什么？谢谢？还是，质问为什么？”
传说不客气地咧嘴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眉梢：“你哪来那么多的反问选择句？”
这是货真价实的冷笑了，我微惊，仔细思量了下，这一路我们话说得并不多，统共算下来也就两个反问选择句。小小噎他一下，他就这样记仇？亏我刚刚还夸他度量大呢。我嘟囔道：“哦，那谢谢。”
这样一句算是退步与结语，我们俩就不用再进行过多交流了，慢慢等着菜上齐吧。
他张了张嘴，话还是堵了下去，挺好，我没有多大心情应付他，也不晓得能不能应付得了。
沉默，是金子。
天香楼的菜做得自然地道，分量虽然都是小小的份，但难得每一份都是十足十的用料足而地道，很对得起它的银两价值。传说细心地接过小二的菜，让我每样都试了一份，每见我多吃一口，便叫人记下。
我肚子垫了有七八分饱，瞧他还一口未吃，桌上尽是我尝过的菜，顿时有些羞愧：“其实你不必这样子，这些菜都是很不错的，我多吃一口只是因为那些菜里的肉鲜味浓些。
传说布菜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摆过来一盘小疏烩，问道：“那么，你可吃得痛快？”
或许是吃饱胆子也肥了，又或许是人一碰上美食心情就会变好。我擦了擦嘴，刚想问他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又记起他最讨厌这样，便坦坦诚诚道：“不痛快。”
他抬眉看我一眼，做好一副但听君言的样子。
“你看这三品蛋羹，粗看是碧黄的鸡蛋，细尝才知道是用三道肉汁蒸过的，肉香四溢，工序繁复，辅料极重，吃一口便难停第二口。天香楼做菜讲究精、细、足，平常人眼里的极致美味却实在是我的软肋。他们闻了肉香便可大口吃肉，我却是连肉渣都碰不到，更是煎熬万分。这就好比，好比，医者为身中恶毒的患者开药，不给全部解药，只许一分，剩余的九分痛苦都要患者自己压制，真真是残忍至极。”
听到我最后一个比方，他为我添菜的手堪堪顿了下。我问他可有何不妥，他摇头说：“公主实乃肺腑之言，珏鸾受益良多。”
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喝了口茶。
他又道：“公主的身子，天下之大，定有解救之良方，誉定当尽力。”听他这样讲话，我想起一夜白发的万寄，我很想问他为什么，照顾我良多，我受不住他的好。
我向来受不住陌生人的好。
来得不明不白，让人心里不踏实，谁知道他们是怀着好心还是带着目的的呢？
他见我不答话，追问道：“怎么，阿月不信？”语气之轻柔熟稔，仿佛我们是多么知交的朋友。
我笑道：“没有，我只是不习惯。”你对我的殷勤，“公子，快吃吧，凉了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他愣怔了一会儿，垂眸道：“抱歉，我只是觉得与你一见如故，如果你不适应这样，那我们慢慢来。”语气用词倒是极为妥贴舒缓，但他手上的筷子却不知怎么回事掉下了桌。
我突然觉得尴尬，可是觉得尴尬的明明应该是他。他倒是像没发生什么似的从善如流地伸手去旁边拿起另一双吃了起来。
我想，如果刚刚我没有说那句话，他会不会直接拿起我的筷子吃呢？我自己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不会，因为如果我没有说那句话，他的筷子也不会掉的。
面上发烫，可是明明滴酒未沾。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