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君》gaslight

23、十 南湘（下）

　　洪颐一眼就将南湘认了出来，之前在升鋐那里红起来的脸才好些，又染绯色。
　　南湘倒真有些不记得他了，看着眼熟，一边侧身让路一边想，想起来了，抬头笑着施了一礼：“洪公子。”
　　洪颐一贯的局促，也不知该怎么回礼，点头叫一声：“南，南老板。”他竟站住了。
　　南湘心里不管对洪颐如何想，脸上不带出半分，客气问候几句，对方居然也跟他攀谈起来。南湘知晓他身份，怎会在王府招惹他？便笑吟吟地道：“吴先生还等我，改日相见与公子再续。”言罢客客气气告辞。他岂料这一句，又招惹得几日后这书呆公子寻上门去了。此是后话。
　　却说王府仆人将南湘引至吴兰书房，吴兰招呼他刚说了几句话，升鋐就推门走了进去，笑道：“南老板来看紫茴？”
　　吴兰见他来又想扶额：要知道他本想慢慢地套南湘的话，不料这位爷坐不住，自己就来了。
　　南湘连忙起身行礼：“吴先生叫小人来，说是要多留紫茴几日。”
　　升鋐道：“不错。”只这一句，没有后话了。侍从端上茶来，升鋐喝了几口，就跟吴兰品评起茶叶来，把南湘晾在一边。
　　南湘一旁站着，脸上平平静静，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竟像是听茶叶也听入了迷，时不时还点点头回应。
　　从茶叶评到茶杯茶壶，吴兰晓得自己该发话了，转头向南湘道：“南老板也好茶？”
　　不料不等南湘开口，升鋐又抢了话头：“南老板好不好茶本王不知道，但一定是懂器具的。只看南馆所用器具，都是上品。”他这一插，吴兰又摸不透他意思了，自己噎了一下子，也不好显出来，只得闭嘴提起精神听着。
　　南湘笑道：“王爷这真是谬赞了，小人打开门做生意的，总要把厅堂拾掇干净；即便自己愚笨，也知请人来参详布置。更何况迎来送往这些贵人……”
　　升鋐笑出声来，打断他话头：“南老板讲话总这样不干脆，问你一句话，绕个半天，也不答是，也不答不是。”
　　南湘依旧笑：“是。小人罗嗦了。方才王爷问的是什么？”
　　升鋐拿着茶杯盖子，一下一下撇那茶叶：“我问的是：南老板眼光可好？”
　　南湘没有就答，吴兰却吓一跳，心里不免着恼他拿了主意不与自己商量，却也不可能当面拆他的台，只好默不作声，面上表情却有些僵了。
　　南湘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然后现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迟疑道：“王爷问的是茶？是器具？这些东西，小人不过一知半解罢了。”
　　升鋐慢条斯理道：“南老板有句话说得是，南馆迎来送往的都是贵人，而能将南馆经营至此，南老板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一停，看着面前这人。南湘苦笑，垂手应：“王爷谬赞。”
　　升鋐脸上笑容骤敛，语气却依然不重：“哦？本王哪里说错了？”
　　南湘脸色已是前所未有的正肃，斟酌一刻，依旧苦笑：“王爷身居高位的眼界，怎能是小人能及？而似小人这等下贱，所见的也就区区一个南馆罢了。”
　　升鋐嗤笑一声：“区区一个南馆，你可见得全了？”
　　这是又提前事了，南湘头也垂下了。“王爷说得是，就连这南馆，也未必是小人能把握的。”
　　升鋐看一眼南湘，再瞥一眼吴兰：“这就是南老板聪明处了，未必是不能，是不肯吧？”
　　南湘苦笑：“是不敢。”

　　***

　　南湘在书房待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待他走了，吴兰不做声，只拿眼看着升鋐。升鋐笑道：“先生恼了我了。”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吴兰蹙眉：“王爷今日与南湘兜兜转转，到底是要干什么？是要探南馆底，未免也太明了；是要南馆为王爷所用，摆出来诱他的利又不够。小人实在是看不明白了！”
　　升鋐却不答，只问：“先生之前查南馆，又查到什么？”
　　吴兰还在恼着，不期他转了题目，闷了一刻也只有回头拆了一个纸卷来展开给升鋐看：“没有什么。南馆人太杂，来往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有背景身份的，这要查起来……”
　　升鋐摆摆手打断他：“这么查太笨。”
　　吴兰道：“是。”抬手指着纸卷最后几行道，“再有就是这几条，他们跟这些个衙门来往……”
　　升鋐定睛一看，露出点笑意：“送礼？”
　　吴兰道：“是。送得隐秘，却都是些现管的衙门，也看不出什么来。”
　　升鋐指着最后一行道：“曹泽生？京兆尹？”
　　吴兰叹道：“这可是个滑头。”
　　升鋐沉吟一刻：“吴先生，其他查归查，南湘此人还是要盯紧些。”
　　吴兰说了几句话本已经好些，听升鋐这一提重又恼起来，拂袖道：“所以小人本想单独问他话的，王爷却又来搅和什么？”
　　升鋐哈哈一笑：“是本王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