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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八 皇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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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日在南馆看到的是他!
这念头也太过荒谬。皇帝眼中方才一瞬闪过的光亮早已消失没了痕迹,升鋐却知自己没有错看。此时众人都在望着江上也无人留意到他,升鋐掩饰地低下头去,先把杯子放下,自怀中掏出帕子,慢慢拭去手上的酒,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无疑掀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他?
一面觉着荒谬,留在记忆中那日酒醉之时看见的那双潋滟的眼却愈发分明,升鋐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和上面这位孱弱庸碌的帝王的眼合成了一双。他之前竟未注意到,皇帝那双经常是没什么精神眯着的眼睛,竟带几分桃花。
卫辛留意到他洒泼了酒,连忙招人来替升鋐整理酒案,自己也过来问道:“王爷可要更衣?”
这一下总算惊动皇帝,向这边瞥过一眼来,笑了一笑,又转回去专心去看江上龙舟赛。
升鋐道:“没洒到衣服上,不用了罢。”
卫辛又为他重置了酒壶,斟酒入杯中。
升鋐道:“不敢劳动。卫总管还是去服侍皇兄。”
直到这第一轮龙舟赛罢,一支带金盏花旗的船队夺了头筹,皇帝并未转头,却明明白白是对着升鋐道:“敏王一直盯着朕瞧,不看龙舟赛么?难道也是在参详朕的面相?”
升鋐强压下烦乱心绪,勉强笑道:“皇兄听说臣弟跟向将军玩笑了?臣弟又怎么懂得相面,只是闲来无事瞧了两本相书——虽是胡说,里面一条一条的,讲得倒有趣。”
皇帝一笑,终是转过了脸来:“向越的情债都被你瞧了出来,原来是胡说的么?”
升鋐一面口中应着:“自是当不得真的。”一面想起那日在南馆所见,与向越密密相拥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一时脸都有些僵。幸好第二轮龙舟赛开始,也无人再盯着他看。
余下的节目,升鋐自然是没有半分心思看了,坐在席上心思纷乱,只顾把面前的粽子一点点塞下咽喉,果然觉得如同堵在胃里一般。
恍惚听得第二场是隽英军的船队赢了,升鋐再坐不下去,起身告罪。皇帝见一程龙舟赛后他脸色都变了,也是诧异,带着点关切道:“敏王身子不适么?”
升鋐道:“皇兄见笑了。可能是风吹多了,现在有些头痛。”
皇帝摇头道:“还道朕身子弱,敏王年轻,也需留意些。”便准他早退,教卫辛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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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中,升鋐一路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站在院子当中,忽然大笑起来。身边的随侍被吓了一跳不说,连迎出来的吴兰见了,也唬得几步赶上前来扶住问:“王爷怎么了?”
升鋐只是摇头,指着里间道:“进去说。”
进去房间,屏去旁人,升鋐方才开口:“先生可还记得我早先在南馆遇见的人?”
吴兰道:“哪个?”
升鋐道:“那日我酒醉,在南馆遇见,事后还找了一阵的。”见吴兰仍是茫然,又道:“被我撞见同向越私会的。”
“王爷,”吴兰琢磨道,“王爷撞见他们显然只是私情,就算揭穿了,也不过只是向越一桩阴私,参他个品行不端最多了,又能怎样?”
“私情。”升鋐嘲讽地牵牵嘴角,“若与定安将军有私情的是我那位皇兄陛下呢?”
吴兰整个人都呆住,岔了音:“王,王爷说什么?”
升鋐又笑起来:“可不是?好大一桩阴私。”男风在大祁只是不上台面之事,权贵招小倌寻欢也就罢了,若是两个男子之间当真有了私情,当真要被人斥责鄙夷,更何况这一回当事两人身份如此显赫,必然是绝大的一场风波。
吴兰用手拍了半天的额,终于抬起头来问:“王爷怎么知晓此事的?”
这一问升鋐倒是语塞,总不能说自己今日在晏清江边上穷极无聊盯着皇帝看了半晌给认了出来罢?他略一沉吟道:“今日龙舟赛时我离他坐得甚近,再思想起那日所见之人,两下详加印证,认了出来。”
吴兰似乎松口气,好生好气地道:“王爷当日酒醉,况且过了这么些日子了,别是认错了罢?”
升鋐心中莫名地笃定,却知此事再如何说都只是自己一面之词,扶案坐下轻叹一声:“吴先生,也不怪我前两日无论如何认不出来——谁又能想到他身上去?更何况……”他留了半句话没说出口:更何况,那一日那人衣着神情与朝堂之上竟是截然不同,教他怎么认得出来?
他对于此事执着超出吴兰意料,吴兰只得应道:“王爷既然如此认定,小人便安排人手在南馆盯着。”
升鋐沉吟道:“假若这件事是我没有认错,那位与向越之间的关系……咱们上回挑起西北军分编之事,竟是从根头上就错了。”
吴兰一震,也跟着思索起来。
“吴先生,”升鋐又道,“假定这件事是真的,朝堂格局便不同了。向越若对宁钰死心踏地,咱们如何谋略,都绕不开西北军这块大石。”
吴兰听到这里,终于正容道:“是。小人一定去查明白!”他脸色一变,“王爷,另有一事:他两人若约在南馆相会,南湘对那人身份又知道多少?南馆那处究竟可不可靠便不可知了。”
升鋐微蹙眉:“打算怎么查?”
吴兰只是躬身道:“都交与属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