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九子铃

6、第 6 章

　　“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你的眼睛——很幽谧。”
　　“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喜欢我？”我垂着头低声问。
　　“苏丹！”
　　“嘻，”抬起头冲着他恶毒地笑，看到他眼中的惊恐，“你得知道，我这人——有时候很喜欢恶作剧。
　　“我不怕。”他咬牙，“尽管来。”
　　“不怕就好。”抱紧他脖子，不让他看到我眼角的泪。
　　站在他身后一米处那个身影，一动不动，看着发生的一切。
　　随她看吧。我闭上眼睛，主动吻他。是她的也好，是我的也好，那种心动的感觉不容抹煞。反正我是——身不由己了。
　　
　　
　　答辩之后常伴的是奔波劳碌的招聘会和大大小小人才交流市场，可我们无心于此，像着了魔般用尽所有时间相处。他经常彻夜不归家，流连在我租来的小屋里。可我们很少说话，他常会用忧虑和不确定的目光，哀伤地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地吻我，直到一发不可收拾地倒在床上。我总是止不住，泪眼迷蒙地望着橱窗上的镜子。
　　
　　“你生病了，苏丹。”他静静地说。
　　“哦？”
　　“被一个死人害成这样。”
　　“怎样？”
　　“失魂落魄，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是吗？”我讽刺地笑，“可我有你啊。”
　　他被激怒，翻身压上来，“你不信任我。”
　　“何以见得？”
　　“全都告诉我，什么都别保留，”吻在耳畔停住，“好不好？”
　　我沉默。
　　“你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的样子。”
　　“我怎么了？”
　　“你笑，可笑得飘忽；你睡着的时候会不停地流泪呓语；你坐在阳台一角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低哑地笑出声，切切吐出二字，“撒谎。”
　　我也笑了，抬头直视他双眸，“有时我在想，你大概什么都知道。”
　　他点头：“但我要你亲口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从被单下抽出我的手，恨恨地，“天天涂这种指甲油，买一堆杨采妮的POSTCARD，还有一串丁零当啷的海豚饰物！到底想暗示些什么？”
　　“你心慌了？”我凝视他的眼。
　　“对，慌了。”他不讳言，“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到什么地步。所以，不要瞒我，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都接受。”
　　“那好，”我深呼吸，“跟我上天台。”
　　
　　
　　
　　凌晨5点的天空隐隐有丝亮色，天边的星星已晦暗不清。晨风轻柔地吹着，大楼旁树阴底传来断断续续的猫咪叫声。
　　捏皱手中的啤酒铝罐，我无聊地伸个懒腰，低叫一声，将它抛下楼，发出清脆的回响。
　　“曲亮，她一直都在。”
　　他走到我身后，抱紧我：“继续说。”
　　“无论我们干什么，她都在。静静地看着，不发一声。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她，”转过身，我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挡住了视线，“我不知道是谁在往我手上涂指甲油，不知道是谁在对着镜子笑……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做梦，梦到眼前一块灰暗在逐渐放大，渐渐变得纹理明晰，最后变成一块巨大冷硬的水泥地，然后——我就迎头撞了上去，被一股暖热的液体溅满全身……”
　　“天，”他呢喃般地低语，温柔地拨开我面前的乱发，“这真太可怕了。”蒙蒙的亮光映得他双眼闪闪发亮，“继续说。”
　　一瞬间我觉得天旋地转，他这种眼神，几近残酷边缘。
　　“我是……”一个稚气尖锐的声音歇斯底里地自我喉中响起，“我是那么爱你！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不成，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你就天天跟着我，像个吊死鬼一样纠缠不清？”浓眉纠结起来，切齿的，浓重的恨意，“我上学你就等在家门口，放学你就守在校门口，永远以十步距离跟着，骂你、揍你都不走，是不是？”
　　“我不走，”长发在夜风中飞扬，狰狞的笑声，“我赖定你。你不爱我也行，我就赖死你，我绝不让你那么称心如意地过日子！”
　　“放屁！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关我屁事，你自己考试没考好也怪我，被老师骂也怪我，你老爸老妈离婚也怪我，你那票子无聊朋友笑话你也怪我——给我搞清楚状况，董莹莹，这都是你他妈自找的，少来烦我！”
　　“哈哈，”尖锐的女声放出一串长笑，“这不到你选择！我就这样烦你，课也不上了，家也不回了，我就要赖着你，直到我死为止！”
　　“很好，那你就再死一次吧。”残忍的笑意爬上他嘴角，眼眶发红，“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继续找多少个替身。无妨，再来一个，我照样可以——按我当年做的一样——把她从楼顶上推下去。”
　　脑袋轰地像爆炸一样，我神志空白一片，构架给粉碎得荡然无存。
　　什么？她不是自己跳楼的？是他推她下去的？
　　望着眼前那对魔鬼一样的双眼，感觉紧捏着我双肩的双手正在加重力道。身后，抵着天台的边缘，我怔忡地说不出话来，却很清楚他想干什么。
　　“你会害死我，你总会害死我的，”狂怒的吼叫，“你叫我怎么集中精神复习，你叫我怎么高考，怎么面对家人？你他妈的算准了来毁了我前途的，是不是？好，那别怪我不客气，你要赖我赖到死为止，恩？”
　　“是你……杀了她？”感觉到他把我身体在向后翻，我全身一片冰冷。
　　他微愕，然后点头，狰狞的表情犹存：“不然她会毁了我。”
　　“那我呢？”大脑在急速旋转，刹时间头脑一片空明。
　　“我不知道你是装疯还是卖傻，或者真被她上了身。总之，我虽然很喜欢你，但你却知道太多。”
　　我的嘴角抽搐，硬是扯出一个笑容：“我也喜欢你。放心，我会来找你的。而且，约上她一起……”
　　“什么？”
　　“放心，”眼神涣散地，“我们都很爱你，你知道的。爱到——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我要生生世世地赖着你，无论你身在何处，心在何方，我都是一抹阴魂，永远不散……”
　　“我杀了你！”他嘶吼地扑上来掐住我脖子。
　　趁他身体重心向前，我笑着抓紧他双臂奋力向后仰去：“赎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