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梓不隽（上）》指间风月

6、暗恋

　　不出梁少文的所料，如今他暗恋深深的事人尽皆知，当然也有人持怀疑态度，便跑去向方隽求证。方隽当时看了梁少文一眼，轻皱了下眉头，几不可察。细心的女生却发现了，自作聪明地以为方隽的皱眉来源于对好友眼光的不认可。

　　方隽最后只淡淡地说了句：“少文不会喜欢她的。”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再传到深深耳朵里，已经经过n次润色修饰，变成了以下如此。

　　“少文会喜欢她？”

　　方隽眉头微蹙，瞟了好友一眼，最后肯定地下了结论，“少文不会喜欢她的。”

　　方隽稍微有点情绪化的表态放到一般人身上可以放大到十倍百倍，不屑的语气虽然只是稍露端倪，在旁人看来却已是大大的不屑了。

　　深深其实并不在意梁少文有没有暗恋她，倒是对方隽的态度颇有微词，他的态度好像别人喜欢她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也深深地以主动接近过她为耻。

　　她不敢说自己国色天香，但好歹也是眉清目秀，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而且经过方隽的澄清后，同学们私底下议论说她自作多情，甚至有说话更难听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深深没有刻意做锋芒必露的事，但她优异的成绩本身就使她无法低调，加上性格活泼，人缘不错，招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她没做过什么惹人非议的事，有人想发难也无从下手，这次抓住了暗恋事少不得酸她几句。

　　毕竟年少，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甚至是恶毒的人身攻击，深深很不理智地迁怒于方隽，目光和方隽撞上时，总有那么几分冷意。

　　***

　　周三体育课时体育老师让自由结组打羽毛球，好几个女生抢着要和方隽一组，方隽只是笑着不答应也不拒绝。

　　梁少文看不得好友这般单相思，脑袋转了转，笑着建议道：“方隽这么受欢迎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有个办法。”他说着转身朝体委要来考勤表，随手指了两个女生，接着说道，你们两个随意报个个位数，相乘，然后再减去我报的数字，得出的数字如果是5，我们就在考勤表上数出排行第五的人，这个人就和方隽一组好不好？”

　　“本来就我们几个，你这么一算多出几十位竞争者。”

　　梁少文说：“我好不容易为你们争取来的机会，依方隽的脾气，他完全可以不搭理你们。”

　　那几个女生虽不满，也只好点头答应。

　　梁少文早就计算好，深深的名字排在第8位，那两个女生报的数字相乘不管结果是多少，决定权都在自己这里。

　　显而易见，深深雀屏中选，很荣幸地和方隽分到了一组。

　　深深走过来，拿着羽毛球拍虚拍了下梁少文的背，玩笑般说道：“你以为是清宫剧里的皇帝，女
　　人多得数不过来，想临幸哪个时还要翻牌子吗？”

　　深深承认自己说的话有些难听，不只污辱了方隽的人格，也贬低了自己和那几个女生，但此刻她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得知自己和方隽一组时，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清宫剧里那些雀屏中的女人要侍寝时还得从床脚爬到床头，她们明明是卑微的却又无法克制地欣喜。

　　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她歉然道：“对不起，开玩笑有些过火了。不过我已经答应和高婧一组了，你们另外安排吧。”

　　无意碰到方隽的目光，她低头避开，转身的同时，听到同班女生齐涵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该不会以为方隽也在暗恋你吧？怕方隽纠缠你就赶紧跑开？哈哈，真好笑！别给脸不要脸！”

　　这个“也”字用得真是讽意十足。

　　站在几米开外，姿态闲散的方隽闻言挺直了背脊，脚刚迈出一步，陡然看见围在齐涵雪旁边的几个女生隐约有加油助威的趋势。

　　他眸光一闪，手掌撑在单杠上，慢慢地收紧，浮现浅浅的青筋。

　　只见深深身体一僵，回过头笑笑说：“这个也字用得很精辟，希望下次语文考试回答问题时你也能做到切中要害，不要漫无边际地扯。”

　　齐涵雪被她戳中短处，气道：“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用自己的优势来嘲笑别人的劣势，哈，这就是好学生的素质和修养？”

　　深深拖着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我的素质确实不太高，修养也很差，但哪里及得上你？咄咄逼人且不说，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破口大骂之时还能大谈素质和修养。”

　　方隽听到这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想他低估了她的反击能力，连班里以刻薄出名的齐涵雪都败在她手下。心念及此，不由低眉浅笑。

　　而不远处的深深和齐涵雪渐有剑拔弩张的趋势。

　　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球拍，朝齐涵雪的方向走了过去，在她即将发飙时递出了球拍。

　　齐涵雪一愣，方隽用手弹了弹网拍上的灰尘，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俩再这么闹下去都要下课了，不想打球了吗？”

　　天高云淡，齐涵雪看着眼前清俊尔雅的男生，莫名涨红了脸，完全将刚才的争执抛之脑后，迫不及待地接过球拍，兴奋地叫道：“打，当然要打。”

　　深深惊愕而愤怒地瞪了方隽一眼，掉头走开。

　　高婧和汲楠楠追上去的时候发现深深眼圈红红的，呼吸微微急促，一副心气难平的模样。

　　高婧纳闷道：“刚才和齐涵雪对阵时不还神色不变侃侃而谈吗？这会儿怎么哭了？”

　　深深嘴一张，眼泪就落了下来。

　　***

　　自那以后深深再也没给过方隽好脸色，一次她不小心把笔掉在地上，方隽恰好经过顺手帮她捡了起来。深深冷冰冰地说：“请你把它放回原位，我自己有手，不需要你多事。”

　　方隽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当场僵在半空中。

　　深深从他手中取回笔扔到地上，自己又弯腰捡了起来。

　　她弯腰的刹那，方隽清楚地在她眼底看到了……厌恶，厌恶这种情绪已经很久不曾有人象他展示过了，她却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他感到指尖微微发凉，自嘲地笑了笑，转头走开。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又掀起风波，有人说深深不知好歹，故作清高……刚刚平息的流言蜚语又漫天洒来。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却是又起。

　　起因还是梁少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梁少文口无遮拦的性子早在初分班时就已初露端倪，方隽的秘密他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一次数学课上他嘴里漏风就给抖落了出来。但他没有不知死活地抖出方隽暗恋的人是谁，若他真抖出来岂不是将深深推到了风口浪尖？方隽又怎会饶他？

　　骄阳似火，烈烈焚烧着大地，教室四周窗帘闭合，几束浅白的光线穿透薄纱似的窗帘倾洒在书桌上，飘浮在空中的粉笔末迎光飞舞。

　　试卷讲习告一段落，数学老师低头翻动着手里的课本，讲台下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是个很怪的人，上她的课可以睡觉，可以听MP3，可以看小说，可以照镜子梳头发……不论你干什么，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别发出声音，她基本上不会去干涉，是以数学课上总是格外的安静。

　　梁少文连睡了两节课，自发醒来时不小心蹭掉了p3的耳机，他打了个呵欠，重新塞回耳朵里，扭头便看见身旁的方隽低着头在白纸上描描画画。

　　他好奇地将脸凑过去，一看，方隽画得竟然是冯梓深的素描，他噗哧就笑了：“唉，我说阿隽啊，喜欢她就去追啊，凭你的条件，还用得着暗恋吗？”

　　此话一出，本就鸦雀无声的教室更加鸦雀无声，全班同学齐刷刷地扭过头，数十道目光灼灼定在两人身上。

　　数学老师亦从课本间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射出一丝冷厉来。
　　方隽不动声色地拿来本书将那张素描压在最底下。

　　梁少文立马汗毛直竖，连忙摘下耳机。他刚醒来，脑子本就有些短路，加上一直带着耳机，听不到周遭声音，所以说话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大到足以使整个走廊里的人都能听见。
　　这才造成了现在尴尬窘迫的处境。

　　却听数学老师肃然道：“以前觉得‘掩耳盗铃’是个遥不可及的愚蠢，现今才知道它真实地发生在现实中。”说完拿起课本，回身继续讲课。

　　底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窃笑声。

　　梁少文张着嘴，跟吞了死苍蝇似的。

　　深深看着他难得吃鳖的模样，却笑不出来，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方隽，又专心听起课来。

　　***

　　下课铃一响，平日和梁少文关系尚可的七八个男女挤到他跟前，自是一番挖苦和戏谑。

　　梁少文颜面尽失，很无耻地转移目标：“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方隽暗恋的是谁吗？”

　　一女生不屑道：“方隽会暗恋人？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梁少文火了：“不信？那你当面问问他。”

　　本不打算掺和的方隽闻言不得不抬起头来，窗外一缕橙光投在俊雅的眉目间，清俊的轮廓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那女生赌着一口气问道：“方隽，你真的在暗恋别人？”

　　此话一出，周围或静或动或站或坐的同学纷纷竖起了耳朵。

　　方隽默了一阵，才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能吗？”

　　这一消息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相比方隽而言，深深的事就显得无足轻重，同学们立刻转移了目标，纷纷开始揣测，最终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别人喜欢暗恋方隽还来不及，方隽又怎么可能暗恋别人，他勾勾手指，就有成打的美女投怀送抱。另一派认为方隽暗恋的人是封婷，封婷家世样貌都无可挑剔，而且一直跟方隽走得很近，大家一致认为两人的关系很暧昧。其中又以后者为主流意见。

　　这下深深的生活是平静了下来，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