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梓不隽（上）》指间风月

50、谁先爱上谁

　　高二时学校按文理分班，分班意味着要换班，那时夏季已接近尾声，但依然余灰未尽地灼烧着整个大地。学校将班级分配结果公布出来后，校园里顿时沸腾起来，高二的学生们抱着厚厚的教科书，楼上的往楼下跑，A楼的往B楼的跑，教学楼的走廊上人潮汹涌，寸步难行。

　　深深跑了三趟才把所有的书从一楼的原教室搬到四楼的新教室去，班主任已经将座位安排表写到了黑板上，深深按图索骥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累得直喘气。

　　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吱响着，吹出来的风也没多大效果。

　　深深拿了份英语报纸叠起来当扇子扇，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周围基本上都是陌生脸孔，各自忙碌着整理东西，教室里乱嗡嗡的，地板上残留着原教室人马撤退时丢下的大片零食袋和纸片。随着一波波的人进人出，深深可以清楚地看到飘浮在半空中的尘埃颗粒，连呼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混浊的。

　　深深趴在书桌上暗自呻吟，恰在这时，方隽背着画板自外头施施然走进教室，估计是受艺术熏陶已久，胸中自有艺术底蕴，他站在那里，那么卓雅不凡。他穿了件白色短袖，下身搭配米色休闲长裤，很普通的衣着，但他身上有种沉静的优雅，修长的身材能将随意的衣着穿出别样的气质。

　　深深顿时感到一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然后看着方隽朝自己旁边的过道走来，她起初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长相上，而是被他身上舒爽干净的气质所吸引。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不见得有很出色的外貌，但身上有种令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特质，而在深深看来，方隽恰巧就拥有这种特质，不仅如此，外貌也相当出色。

　　方隽经过深深身旁时，和某位迎面而来的男同学“狭路相逢”，他侧身避开，身体恰好抵住深深书桌的边缘，右手顺势撑在了桌面上。深深本能地朝里躲了躲。

　　教室的过道偏窄，很难容纳两个大男生并排走过，尽管方隽侧身让开道来，那个男生有些发胖，经过方隽身边时挤着走了过去。

　　那一瞬间，深深看到停留在自己书桌上的那只自然舒展的手，猛然曲起。她立马抬头，只见方隽轻轻皱起了眉头。

　　那时，她就想，他肯定非常讨厌拥挤，甚至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而对于这一点，她和他第一次乘坐火车时有更深刻的体会。最后方隽坐在了中间第三排。

　　深深按着他座位的坐标在黑板上找出了他的名字，原来他就是方隽。

　　对于方隽这个名字，深深并不陌生。优秀尤其是长相优秀的人，不论男女，总是容易受到人们的关注。高一的新生们还感觉不到高考的压迫性，他们最为热衷的事情当属评选校草，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就是讨论这些校草、校花。

　　方隽的名字，深深听到耳朵都快要长茧，只是高一时她是一班的，他是十九班的，两人的班级不仅不在同一个楼层，更不在同一栋教学楼里，所以深深对他的大名是如雷贯耳，但是无缘得见。直到这次高二文理分班，他们竟然被分配到同一个班级。

　　从那以后，总是有几位慕名而来的小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叽叽喳喳地讨论方隽，更有几个大胆的女生让离门口较近的同学替她们把方隽叫出去。

　　每当这时，深深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他几眼，她坐在中间第六排，这是她跟同学换的，他坐在中间第三排。她一抽空便偷偷观察他，观察久了，她知道很多信息。

　　比如下午后两节课他经常不在，因为他是美术生，要去画室练习；下课十分钟他会出去转一圈呼吸新鲜空气；他偶尔会带着mp3听音乐；他穿衣讲究舒适简单……深深爱上了偷偷看他的感觉。

　　但是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因为除了上课他几乎不呆在教室，他是走读生，放学后直接离开教室，偶尔课余时间坐在教室里，他和周围的人谈论的也是一些不属于深深那个圈子所涉及的话题。深深很难打进方隽的交友圈，也没想过要打进他的交友圈，她只是享受偷偷看他的感觉。

　　一开始，深深对方隽只是单纯的欣赏，但是那时年少的她不知道有些爱情的产生源自于欣赏，当有一天，她看到方隽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一个外班的女生谈笑风生时，她意识到原来的欣赏开始变质了。

　　深深自认是个务实的人，从不做无谓的妄想，小说中灰姑娘泛滥成灾，现实中却是凤毛麟角，而且不见得幸福，她从不妄自菲薄，只是太清楚人都很现实。

　　若是不想令自己陷入单相思的困境，只有及时打住，但是有点难，她已经习惯了每次抬头时瞟他一眼。幸好班主任帮了她的忙，月考成绩出来时，班主任要调换座位，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排，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坐下时，方隽走了进来，经过深深身旁时顿了下，深深顿时心跳加快，下一秒，方隽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和她在同一列。

　　这件事以后，深深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随便往后瞅，而且方隽移到最后一排后常常从后门出入，深深的目光如果不刻意跟着他走的话，根本见不到他。

　　外在形势和内心理智逼她改变自己的习惯。而她真的做到了，时间真是很可怕的东西，曾经情深似海的情侣都可以随着时光的流逝形同陌路，甚至恶言相向，而她只不过是刚刚被搅乱了一池春水，这池春水不过是起了轻浅的涟漪，只要足够理智，就很容易抚平，做到心如止水。

　　那时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方隽有交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和他做了将近半年的同学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到她，竟然会突然发生戏剧性的转折？

　　和方隽第一次正面接触是在返家的公交车上。

　　女生在心仪的人面前很注重自己的形像，会不自觉地想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不得体？脸上有没有脏东西？即使明知他不会注意自己，依然固执地坚持着。所以深深异常紧张，紧张到诡异把目光放到窗外而不敢看他，但是显然他没有认出他来。

　　她心里的失落难以言喻。

　　深深心里堵着一口气，她发试卷时故意发错，虽然方隽掩饰得很好，她还是感觉到了他沉默背后的压抑，她坏心地感到愉快。

　　打哪以后，他变了，变得奇怪，变得主动，直至后来的表白。

　　得知方隽心意的那天，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那时她才明白，她所谓的理智和淡然不过是在无望的情况下屈从于事实的无奈心境罢了，事实上，她经不起他的撩拨，一池春水被他轻轻一吹，便又荡漾起来。

　　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拒绝，迫在眉睫的高考，模范生的地位，乖乖女的形像，家世的悬殊，观念的差异等等诸多顾忌使她无法答应，她目前也不打算交男朋友，方隽的出现是个意外，即使她交男朋友，必然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而方隽的家境出身应该是不容许像她这样的，所以她毅然掐断了这段懵懂的感情。

　　高二生涯不知不觉在指缝间溜走，刚升上高三几乎就可以感觉到高考的迫在眉睫。班里的美术生要专攻美术，向学校申请去外地学习，方隽自然也在此列。

　　每当看到他空荡的座位，深深无法忽略心口刹那间涌上来的失落感。

　　方隽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时深深发现他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她也无法具体描绘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清朗的眉宇舒展出几分泰然自若，似乎在等待着高考的来临，等待着厚积薄发的一天。

　　没呆多久，方隽又开始准备美术联考，然后又要参加各个高校的单招考试，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两三个月，待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剩三个月左右的高考冲刺期。

　　两人各自忙，再也没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