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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差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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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再次见到方隽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开学前夕,深深乘公交车返校,那时早已立了秋,天气也逐渐转凉。那天下午却是出奇的热,似火骄阳不顾一切地焚烧着大地。
公交车上分外拥挤,深深肩上背着被塞满课本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换洗的衣服,在公交车上站了一路,待得下车时,她早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她喘着气,甚为艰难地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擦汗,扭身看到路边有垃圾桶,一边擦汗一边走了过去,一时没注意路况,直挺挺地和路人撞上了。
“对不起。”她忙道歉,仓促间抬起头,这一瞧,顿时惊怔在原地,书包的背带下滑而不自知。
方隽稳稳托住她的书包,目光深处仿佛承载了缱绻相思,他怔忡良久,方道:“你书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这么沉!”
深深双手及时抓住下滑的肩带,连丝窃喜的笑容都来不及展现,一个眼熟的身影突然从方隽冒出,冲深深打了声招呼。
“菲雅,你怎么会在这里?”深深有些意外的惊喜,这才注意到方隽旁边还有七八个人,封婷与他并肩而立,笑语盈盈,剩下的几个也是班里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地穿着名牌时尚休闲装,青春亮丽,而她此刻穿着规整守旧的校服,脸上汗水还未干,齐额刘海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不由想到了吴菲雅,她是深深所在的宿舍中的异类,是宿舍中唯一生长在城市的,因为家里管束太严,她坚持住宿。
高中生很少有像她这样经常化妆的,穿的衣服总是这个季度最流行的名牌,宿舍总共有四个成员,她自己的衣服几乎是另外三人的总和,她的化妆用品在柜子上占了半壁江山,她有数不完的约会,甚至有时夜不归宿,宿管每日来查人数时,还得帮她想办法糊弄过去。
大概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深深并没有自惭形秽,只是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些人的格格不入。
吴菲雅还没回答,只听梁少文不正经地笑道:“方隽和封婷正式交往,我们给他俩庆祝庆祝。”
深深愕然,目光不由转向方隽。方隽只是瞟了眼梁少文,静静伫立原处,目中慢慢晕出一丝笑意。
“胡说八道!”吴菲雅一脚踹开梁少文,他闪身避开,在一旁叫道:“吴菲雅!你不知道就说我胡说八道吗?”话是对着吴菲雅说的,眼神却盯着深深。
吴菲雅却不懂梁少文如此说是为了刺激深深,便对深深解释道:“水深火热的日子太难熬了,我们决定去永馨大吃大喝一番。你怎么会在这里?”
深深微微吃了一惊。
在全国各大城市中,T市并不算繁华,全市的五星级酒店不过三家,永馨恰恰是其中之一,不说毫无经济来源的高中生,就算是上班族又有多少人能消费得起?深深低头掩去眸中神色,走了几步,把湿搭搭的纸巾放入垃圾桶里,轻描淡写地说:“我来这里找人。”
封婷也走上前来,“既然碰到了,跟我们一起去聚一聚吧。”吴菲雅也点头附和,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
也许是受梁少文的话的影响,深深觉得封婷的神态语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硬声说:“不了,我回学校还有事。”
“喂,哥们!”梁少文小声嘀咕,“我那番话似乎没起作用。”
“起作用了。”方隽凝视着深深的背影,缓缓说,“对我起作用了。”
***
方隽身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深深,一把扯住了她背包的背带。
深深头也没回,麻利地退下背包,转身走到马路边的树荫底下,顺手放下了手里的袋子。
方隽把她书包丢到一边,上前一步,慢慢迫近她,她呼吸里尽是他身上清新干爽的皂香,他微微低下头,紊乱的呼吸纠缠着她的发,盯着她的目光竟有几分野性。
深深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下,脸容缓缓逼近。她心跳如擂鼓,心思百转,几番挣扎,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愣在那里。
他温凉的唇滑过她的脸颊,最终还是偏离了轨道,将脸埋入她肩胛处,呼吸微微颤抖着。深深对这种陌生的亲昵感到别扭,但又不忍推开他,双手只得无措地不知放在哪里。
“为什么不推开我?”他自她怀中抬起头来。
深深硬声道:“我等着你自己羞耻心上来自动离开。”
“我如果没有羞耻心就好了。”他退开一步,削瘦的身影落寞而孤独,风声掠过,他淡淡的声音透着压抑。“明明被你拒绝了,这三个月来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你就像呼吸那般自然。深深,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一手撑在树干上,望进她眸光深处。
深深迎上他的目光,说:“我们……不可能。”
他压抑的目光破碎开来:“为什么?我感觉得到你也是喜欢我的。”
他离得好近,深深感到呼吸都受到压迫,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疏朗幽绿,排列成荫,深深望着眼前那片深浓的绿,昨日种种闪电般划过脑海,她回眸,眼底一派坦然:“我是喜欢你。但是无关风月,仅仅是当作朋友的喜欢。”
方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坚决,那么赤裸裸的坚决,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也没有给他留一丝退路。
他俯身看着她淡粉色的唇,难以想象,这么美丽的唇吐出的话语可以让他心碎,他真想咬下去,看看能不能缓解心头阵痛,在理智恢复之前,他低头吻了下去,她偏过脑袋轻轻避开,他的唇追寻了上去,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这次她没有避开,两唇密密地贴合。
她柔软的唇瓣在他唇下微微颤动,他情不自禁把她压在怀里,生涩地辗转,抵死缠绵,她一动不动,任由他吻着,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他心下一怜,动作变得轻柔,贴着她的唇缓缓厮磨,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他清澈的眼里首次染上欲望,他轻声喘息着:“你明明喜欢我,不然不会让我吻你。”
深深摇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希望你别再纠缠。”
方隽慢慢直起了身子,笔直到几乎僵硬,他将手插进口袋,暗暗收紧,盯着她缓缓说:“你总是明白什么话最能切中要害。”
他沉默下来,半晌,俯身拎起书包。深深心惊地看着他泛白的指节,他全然不在意,弹了弹上面的尘土,只道:“我送你回宿舍。”
深深正要拒绝,他头也没回,声音透着幡然醒悟后的决然,“不要拒绝,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公路边的月季开得正盛,含蕊吐芳,红的,白的,粉的,被风卷落,散了一地。深深默默跟在方隽身后。在落英缤纷的花季,她自己掐断了心中那一点浪漫绮丽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