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狐狸》执笔戏

6、小镇上的妖气

　　这青衫男子便是万年树灵木言。
　　众人只知道木言万年修行，将这林中巨树当成木言原体，却不知木言是树灵，却非树妖，这巨树不过是他寄宿之地，万年之前他诞于此树中，依托这树干吸食日月精气修成灵体，也因他寄宿于此木之上，周围的灵气都被他占据了，这巨树始未修出半点灵识。而青池山中的妖怪都因为他万年修行尊他一句木老爷子，殊不知若不计零头，木言和慕子卿可几乎是同岁。
　　慕子卿看着木言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叹了口气，又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媚狐进来过。”
　　“媚狐？有一只。”木言一副似笑非笑，“前段时日赶过来的，拿着绯狐狸的珠子，说要见你，不过你不在，她已经走了……又是你家绯狐狸‘萍水相逢’的桃花不成？”
　　慕子卿的脸色沉了沉：“你可知那媚狐是何处的妖怪。”
　　和向来专于清修不问世事的慕子卿不同，木言早些年可谓游遍天下，各处的有些名气的妖怪他几乎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活生生一本天下万妖志，这慕子卿一问，木言认真想了想，而后略有些迟疑的开口：“好像是维扬一带的青媚狐胡氏中的幺儿……只是维扬一带的胡氏媚狐对外只道是商家，向来为善，而那只媚狐身上的血腥气实在过重……”
　　慕子卿点点头，木言又问了一句：“你要去找那只媚狐？”
　　“当下需给绯解咒。”慕子卿道，“先得寻着那两个道人，他们未曾抓到媚狐，定不会善罢甘休。”
　　木言叹了口气，故作姿态一般摇了摇头：“其实我不解，那符咒，凭你的修为，明明足以解开。”
　　“强行冲破的话，绯得吃大苦头。”慕子卿道，却见木言直直看着他，一双黑眸透彻，沉默些许，又道，“让他收收心也好。”
　　“这可收了千年的心了。”木言故意长叹一声，“莫非你便这么滞留凡尘，等那只死脑筋的别扭狐狸幡然醒悟？”
　　慕子卿不语。
　　“也罢，我本不该多言，只是这机会实在难得，况且我担心，你这自在日子，可时日无多了。”
　　慕子卿微微皱眉。
　　“你未归前，那些狐狸已经寻至雪山之巅，至于找到你，还需几日，无从知晓。”
　　木言看着慕子卿渐渐凝重的神色无奈一笑，道：“好自为之。”
　　……
　　慕子卿住的地方并不简陋，也是用法术变幻在一个石洞之内的，别有洞天，一副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算不得雍容华贵，可也别有几分娴静典雅，倒真的宛如仙境之内的仙人居所，而用木言的话来说，慕子卿这家伙就是做作！明明就是只狐狸，有个狐狸窝也就够了，天天用人形出现鲜有人看见他的原型不说，还跟人一样，穷讲究！什么文雅翩跹，走出去跟个人一样，一点妖味也没有！
　　当然这话木言是私下和慕子卿说的，然后第二天，慕子卿去森林中找木言时，就见木言把半个自己化在了树中，绿油油的头发和眼睛，足足有十寸长的鲜红的指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妖怪似的。
　　然后木言就被慕子卿从树干里面揪出来硬生生血淋淋的拔了指甲……
　　慕子卿回去，四处不见绯衣，径直绕过搭在屋前荷花池上的小石桥，推开屋门，就见一团火红的东西趴在书桌上，从慕子卿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绯衣圆乎乎的脑袋和尖尖的大耳朵，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心情极好，心下突觉不好，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桌上绯衣的四只爪子上全是墨水，正往桌上摆着的书画上乱踩，慕子卿的身子一僵，而后下一刻，他却听到了自己依旧淡定无比似乎毫无感情的声音。
　　“……绯衣。”
　　桌上那只高兴无比的火狐狸的动作一顿，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还在半空中准备往下踏的爪子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收回来，小心翼翼的退后，然后站着想了会儿，最后小心翼翼的用尖尖的嘴巴去蹭爪子上残留的罪证墨水。
　　慕子卿看着绯衣把自己脸上的毛全部染成了黑色，沉默许久，最后道：“……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维扬。”
　　“嗷？”
　　慕子卿没回答绯衣的话，只是默默退出去，默默关上门，转身，一低头，就看见一只刚刚有了妖力不久，还未曾修出人形的小鱼妖严重缺水的口吐白沫在地上扑腾，鳞片上沾了几根火红色的狐狸毛，慕子卿沉默许久，最后抬头深深吸了口气。
　　他当年是造了什么孽！
　　……
　　维扬一带临近江淮的一个小镇子内，这镇子虽不及扬州杭州一带的繁闹，却也十分灵秀，只是进来不知为何，镇中虽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认真看来，镇中人均带着一股阴郁之气，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烦心。
　　镇内的街道之上，小贩正死气沉沉一般的叫卖，几名少女提着花篮低头快步走过，一个个神情惊慌紧张，其中有一个少女着急快步，并未留意街道拐角走出来的人，一下子便撞了上去，一个趔趄，好在那人扶了这少女一把，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那少女抬头，就见一名年轻翩翩的白衣男子，面目清俊，忍不住脸颊微红，刚想答没事，却突然看见那白衣人的怀里搂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
　　少女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叫，挣开那白衣男子的手，近乎歇斯底里一般，转身就跑，惊慌至极，而那少女的同伴，在看到了那只火红色的狐狸之后，也惊叫着逃开。
　　“……”
　　慕子卿看着从自己怀里钻出头来一个毛茸茸脑袋，正在抖耳朵的绯衣，再摸了摸自己脸，心想……有这么吓人？
　　慕子卿抬头，看着这镇中隐隐云绕着的妖气，皱眉。
　　他们来到这个镇子只不过是偶然途径。
　　慕子卿带着绯衣去找那媚狐，下了维扬一带，想先去找那青媚狐胡氏，路过小镇，绯衣喊肚子饿了！于是慕子卿只好停下来带绯衣去镇上吃东西，不料走进了才发现，这镇子妖气萦绕，虽浅淡不易察觉，可镇中人这幅模样，定是遇了什么妖怪。
　　而看他们方才看着绯衣的那副神情……说不准，是狐妖。
　　慕子卿叹了口气，绯衣抬头看他，眨眨眼，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嗷？”
　　“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