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集》鼓瑟希

6、花下-BL-古风-日常

　　花下
　　上午，太阳已经微微有些热了。官衙的院子里，紫藤萝花架下，几盆垂丝海棠开得正好。清香浓影下，有一张石桌，桌上叠着好些官牍，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年轻官吏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着公务，面容严肃，眉目清远。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漏下几丝，花香正浓，蜂飞蝶舞，一派宁静清和的样子。
　　只是----
　　“叔叔---”
　　宁静被一道明显带着哭腔的童音打破了。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把来人抱在怀中，皱着眉头问：“囡囡乖，怎么了？”
　　青衣男子怀里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梳着双髻，髻上还系粉白色的着丝绦，一张脸粉雕玉逐，整个儿一个粉团儿。小粉团儿在青衣男子怀里呜呜地哭：“先生骂囡囡！还要打囡囡板子！”说着说着就又委屈了，哇的一下就要大哭。吓得青衣男子急忙安慰：“不哭……不哭呀……“
　　“哇----“小粉团儿哭得更大声了，：”叔叔你不疼囡囡啦？“
　　“哪里的话！”青衣男子无奈，把小粉团儿抱在怀里哄，：“叔叔最疼囡囡了。“
　　“可是叔叔不让囡囡哭！”小粉团儿放声大哭。
　　青衣男子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急得额角都渗出了汗，只能小小声地说：“囡囡乖呀，小叔叔还在睡觉呢，不要吵醒他。”
　　“啊？”小粉团儿果然不哭了，却又有了另外的委屈，“叔叔总是好疼小叔叔都不疼囡囡！”
　　“哪有？”青衣男子好笑，这两个！昨晚才哄了那个，怎么今天这个就找上门来了？
　　“怎么没有！”小粉团儿跺脚，“囡囡那么乖，被先生骂了叔叔都不问人家。小叔叔不乖，这么晚了还不起床，叔叔却叫囡囡不要吵！”
　　眼见小粉团儿又要黄河泛滥了，青衣男子急忙附和：“是是是……囡囡最乖了！”
　　“那我们等下上街卖糖葫芦不给小叔叔吃！”小粉团儿趁机说。
　　青衣男子还想答应，那头便有人恼了，“嗬，小丫头，背着我又跟你叔叔撒娇呢？”
　　小粉团儿立马变乖，“小叔叔~~”放了青衣男子就向来人扑去。
　　“哎哎哎~小心了，我手里端着茶呢。”来人的声音柔和温软，一身白衣摇曳，如御风而行，眉目流转间宛然可喜，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小囡囡，又闯祸了？”
　　“才不是呢！小叔叔，小叔叔~~”小粉团仰着头，“先生骂囡囡呢！”
　　白衣男子边走向石桌边道：“先生才不会无缘无故骂你呢，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骗得过你叔叔，还骗得过我？”白衣男子将茶放在桌上，倒了一盏，移到青衣男子前面，“坐了一上午了，太阳毒得跟火炉似的，也不知道沏盏茶来喝！”
　　青衣男子接过茶，笑：“这不是怕有人来吵到你么！怎么起来了？多睡一下要什么紧，有我在呢。”
　　“有你在我才睡不安生！”白衣男子恨恨地说，不理他，转头问小粉团儿，“先生为什么骂你？”
　　小粉团儿见自家小叔叔终于问自己了，乐得手舞足蹈，“囡囡没有捣乱！囡囡今早在读诗集，可是囡囡不懂啊，就去问先生啦。先生不告诉囡囡，还说什么‘淫词艳曲‘，要打囡囡板子！”越说越委屈，眼泪汪汪的。
　　青衣男子放下茶，皱起了眉，“囡囡难得这么乖，先生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白衣男子好笑，“你个只知道宠坏小孩儿的！你没听囡囡说么？先生说淫词艳曲！”转头问小粉团儿，“囡囡你看什么诗集了？”
　　“《李商隐集》！”小粉团儿答得响亮。
　　“哦~~”白衣男子笑着瞥了一眼正喝茶的人，又问，“读的是哪一篇啊？”
　　“《赠子直花下》！”小粉团儿继续响亮。
　　“噗---”青衣男子一口茶没注意，全喷了出来，“囡囡你……”
　　“小叔叔，囡囡读不懂……”小粉团儿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满的全是渴求。
　　白衣男子眨了一眨眼，“小叔叔给你写出来，你叔叔给你讲，好不好？”
　　小粉团儿拍手。
　　青衣男子瞪某人。
　　白衣男子哪里怕他，铺了纸，拿起笔就写。他的手指纤细圆润，笔管清幽如玉，一白一碧，相映着煞是好看，光华流转，秀美难当。笔下的字也是温润雅致，透着文弱又不失英骨，端是难得。
　　刷刷几下写完，白衣男子啪的一下把笔扔在案上，负手曼声吟道：“池光忽隐墙，花气乱侵房。屏缘蝶留粉，窗油蜂印黄。官书推小吏，侍史从清郎，并马更吟去，寻思有底忙？”吟罢眸光流转，笑吟吟地看着青衣男子，“该你讲解了。”
　　青衣男子想着诗里的内容，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的神色，“你干嘛不讲？”
　　“我讲？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哦~”白衣男子揽衣坐下，悠悠地吹了一口茶，“我可不懂这些诗呀词呀的---写淫词艳曲的又不是我。”
　　青衣男子心知他恼自己昨晚闹他，看他悠悠喝茶晒太阳的样子，也不愿他劳神---再有就是，这家伙从来没个正经，要他给囡囡讲解诗词，还不知道怎么讲呢。囡囡才多大时就让他整天整天的带着，别的没学会，闹脾气撒娇耍赖学了个十足十，和某人小时候一模一样！
　　“叔叔……”小粉团儿见自己叔叔默不作声，还以为不答应呢，一双眼又要汪洋大海了。青衣男子忙道：“囡囡，囡囡，叔叔在想怎么讲呢！”
　　小粉团儿破涕为笑。
　　青衣男子想了一想，道：“‘池光忽隐墙，花气乱侵房’是在说，池塘上的波浪迎着阳光，然后和花香一起，跑到房里去了。”
　　“水面好好的为什么会起波浪？波浪为什么会和花香一起跑到房里去？它们到房里做什么？”小粉团儿歪头。
　　“这个……”青衣男子支吾，脸红，“它们到房里……”
　　“就像囡囡洗澡的时候放花瓣一样啊，花香自然会跑到房里去。然后洗澡的大木桶里有两个妖精在打架，于是波浪也进去了。”白衣男子边喝茶边笑，就是不看浑身青色的某人。然后某人气了，愤愤地喝茶消火。
　　“哦~~~”小粉团儿恍然，“原来花香和波浪它们跑到房里玩妖精打架呀！”
　　“噗！！！”某人再次喷了，抖着手指着某人，“你你你……你教了孩子什么！”
　　“我哪有教什么？打个比方么！”某人一脸无辜单纯，还带着委屈，“我是看你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帮你的！”
　　“……”青某人无语，继续给孩子讲解，“‘屏缘蝶留粉，窗油蜂印黄’是说，屏风边缘有蝴蝶留下的翅膀上的粉，窗子也有黄蜂印下的黄色。”
　　“可是为什么蝴蝶和黄蜂也到房间里去了？他们也要玩妖精打架么？”小粉团儿眨着眼睛。
　　“不是！！！”青衣男子急忙说，脸却红了。“它们……它们……”
　　“囡囡还记不记得上次出去城外玩，小叔叔教你的《道藏经》？”白衣男子伸手把小粉团儿拉到怀里。
　　“记得记得！”小粉团儿直点头，“‘蝶交则粉褪，蜂交则黄褪’，对不对？”
　　“啊？！”青衣男子跳起来，“你怎么给孩子讲这个？！”
　　“因为那时囡囡看到有一只蝴蝶在另一只蝴蝶身上啊。”白衣男子好认真地解释。
　　“你……”青衣男子甩袖，“胡闹！”
　　“呀~~囡囡你叔叔生气了~”白衣男子笑得眉眼弯弯，拍拍小粉团儿粉团也似的脸蛋儿，“剩下的你都应该懂了，去玩吧---不许淘气！“
　　小粉团儿应了一声飞跑而去，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看浑身青色的某人，“哎呀~还板着脸呢？“
　　青衣男子哼了一声，不理他，却不敢转过身背对他，只是别过头。坐下来喝自己的茶。
　　“别生气啦~“白衣男子把背靠在青某人的肩膀上，伸手拉拉某人的衣袖，”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以后不闹你啦！“
　　“你也有不闹我的时候？“青衣男子摆明了不信。
　　“前提是你也不能闹得我不能睡觉。“白衣男子笑嘻嘻地说。
　　“你这也是知道错的样子？“青衣男子气结，”从小闹到大，隔天不收拾就满屋子的鸡犬不宁！“
　　“哦哟~可真是说笑了！“白衣男子见青某人脸色缓和，越发的没骨头，直往某人身上滑，”你哪天不收拾得我骨头散架？我要是乖了，你哪来借口闹得我整宿不睡？“
　　“说不过你！“青衣男子脸红起来，伸手把白某人滑下的身子接住，就怕摔着磕着划着了。
　　“你不要担心，我们囡囡可聪明了，古灵精怪的，不教她也明白，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呢，省得叫人拐了去。”白某人眯起眼打呵欠。
　　“我知道，我也就是当时急了。”清某人微笑，“你还说呢，囡囡古灵精怪，还不是你教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跟我可没关系。”白某人笑嘻嘻地赖皮，“囡囡是我姐的女儿，可不是我的。”
　　“是是是。”清某人由着他闹，好脾气的不跟他争，知道一争下去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没趣，干嘛不跟人家吵架啊？“白某人怨念，忽然从青某人怀里坐起，伸手揽着青某人的脖子，对着青某人的耳朵，”‘官书推小吏，侍史从清郎。’哎~~~“他吹了口气，”我们去骑马吧？城外春色正浓呢。“
　　青衣男子脸红，低头轻笑，“就知道你不安分，所以我一早起来处理好公务---还不起来去换衣服？“
　　白某人站起来，顺便把某人一起拉进屋里，“好意思讲我，自己还不是穿着官服？大人您难道要穿着官服春游？“
　　“……“
　　花下，花香正浓，日影斑驳，蜂黄蝶粉，斑斑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