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鲜花×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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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无月无星。
一些轻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镜子之中，被夜灯的微光衬托得柔和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警觉的表情，彷佛有人在撩拨最为深处的神经。
是谁，在那里？
也许是刚刚的梦境唤起了属于9527的警戒、也许是之前血腥的抢劫使艾莉森精神紧绷，但不管如何，我的感觉告诉着我……有人，在那里。
应该不会是库洛洛……因为他的气息我已经熟悉、
之前因为出自于把他当成工人使唤的愧疚下，提出了提供食宿的建议后，他已经正式的居住在一楼东侧的客房里，但是……他的表现很君子，谨守着客人的身分从未踏入过二楼，他的态度很有礼，想读的书籍一定先征求同意才会翻阅。偶而夜半下楼来时总是能看到东侧房间的门缝里透漏着微光，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在半夜里碰面，我想应该是刻意……
刻意保持着距离，有礼、客气、温和……双方保持着应有的距离，界线分明。
但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渐渐习惯对方的存在，不再因半夜里客房里传来的灯火讶异、不再因多了一个人而感到不自在；不经意的明了对方的习惯，在准备咖啡时放多少糖多少奶精，不需言语也可从对方些微的举动窥知心情。
因为熟悉，所以，那细微的声响是如此诡异。
如同野生动物一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领域，那领域有着自己的气息，因此而熟悉、因此而安心，对陌生的气息特别灵敏，不安紧张与戒心。
那么究竟是什么，入侵？
组织已经将妳继承这批书本的消息秘密的透露出去，会有许多对遗迹有兴趣的人来找妳……
研究员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我怎能忽略这个事实，我怎能？虽然目前只出现一位，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但是，一定还有其它人，其它人的觊觎……
将数据『不经意』的交给有能力的人，保护数据不落到目标之外的人物手中……必要时，付出生命。
我将夜灯调暗，让自己的眼睛习惯黑暗，黑白灰的色阶出现在眼前，从床底拿出了一支少年用的球棒，年代久远却被人用心的维护着，干净而光滑，那是艾莉森哥哥留下来的物品。双手紧紧握着握把，手中的肌肉微微颤抖，吐气、深呼吸……缓和绷紧的情绪，现在，我要用它来守护书籍。
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露出了一道缝隙，从其中窥视，走廊的黑暗里没有东西。赤脚、缓步，尽可能的没有声音，侧身行走，让背距离墙壁只有两根手指的距离，以防范来自背面的袭击。
也许黑暗让人本能的产生了恐惧，所有的五感无来由的放大、扭曲。平日熟悉不过的走廊此时却是如此妖异，墙上的人物挂画表情显得阴森。从楼梯上往下看去，益发深邃的黑暗彷佛是地狱的入口等待着吞噬祭品。
但我不能逃避。
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一个结局。
提起睡衣的裙摆，在行走时不让它发出摩擦的声音，越接近越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横向踩着橡木制成的地板，脚尖先点地再缓慢的将脚掌铺平，让身体重量平均的分散到地板上不发出声音，我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却在转角处步伐稍停……
东侧的客房里没有灯光。
我该向他……
不行，这个念头还没有成型便被我抹去。
艾莉森不会，因为她也无法肯定，她的感觉没有9527的灵敏，她不会因为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就将一个可能已经入睡的人吵醒。
我亦不会，正因为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不会，即使他有能力，我只依赖自己，我可以……
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危机，一个人解决问题。
独自的来，独自的归去。
没有人能帮助妳，9527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帮助妳。
轻轻的垂下眼帘，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接近时我将身体隐藏在门后的黑暗里，眼角看到书桌上几本书籍的凌乱肯定了我的猜疑，咬紧牙根，手中的球棒握紧……
「咚……」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惊，彷佛要从口中跳了出来，身体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发现自己冷汗不停。
沉重却轻微的声响不是从书房里传出，方向好像是庭院，怎么会？！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不停的敲击，在打开侧门前调整自己的呼吸，将手心的汗水擦在衣摆上，踏入了庭院里。
今夜的天空很诡异，浓厚的乌云垄罩着天空，没有任何光害的小镇被纯然的黑暗所包围，只剩下黑灰的区块填充物体的色彩。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绊倒了我！
「呜……」咬紧牙根不让呼痛声溢出嘴唇，膝盖狠狠的跌地。不能叫出来，那可能被对方发现，没有开灯正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存在，隐身于黑暗之中就为了取得先机。但一切的优势早已失去，我的眼镜！我的眼镜掉了下来，而我却什么也看不清，该死的什么也看不清！
双手在地上轻轻的摸索，试图找回我的眼镜，手掌感受到泥土的松软，鼻子闻到了鲜花的淡香，可内心无比焦急，没有眼镜的我简直是睁眼瞎子，只能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却在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我抬头望去。
有一个黑影，伫立在我的前面。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没有生气
如同黑洞一般，即使身处于黑夜之中仍然贪婪的吸收着周遭的光芒
将周围的空间围绕着一层最为纯粹的黑
连呼吸也被夺走，意识也被掠夺
纯然的黑暗吞噬着所有，干干净净一分不留
那一瞬间，彷佛有一双冰冷的手缓缓的滑过脊椎，带来难以自制的战栗……
危险！逃离！我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如此的尖叫着，可我已无法动弹，我竟无法动弹。
他是谁？我的眼睛看不清。风中传来了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这个味道我熟悉……只是我该怎么称呼他？我要怎么称呼现在的他？
「库……洛……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是肯定的语气，还是这是我的错觉？
为什么要这样叫他？即使他不是平时他所表现的他，但我为什么还是这么称呼他？
那黑影笑了，奇怪的是我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我感受到对方的笑意。
依旧看不清他的身影，在我面前的依然还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但是那种纯粹到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崇敬的黑暗却已经消失了，一瞬间……
「艾莉森，妳怎么会半夜拿着球棒到花园里呢？」库洛洛微笑着问，彷佛一切从未发生。
「我……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吞了几口口水，试图解除口干舌燥的情形。
「对不起，我睡不太着，所以出来走走……」库洛洛一如往常温和的解释着。
出来走走？但是我只是茫然的摇摇头，当紧张感消除后，四肢有点虚弱无力。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但是拉扯至极限而崩断的神经好像完全无法运作，思考了一会儿，脑中逐渐清明。
「啊！库洛洛，帮我找我的眼镜，我没了眼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到现在才想起这件最为重大的事，连忙提出了要求。
「好。」他的回答轻快，向前踏出了一步。
「劈啪！」某种东西碎裂了，好像还要加上我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我飞扑过去，用力搬开了某人造孽的脚。
「你你你你你……」我手中握着已经不能称呼为眼镜的残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抱歉……」他将跪坐在地的我扶起，让我得以看清他的表情，语气真挚而满脸歉意……这家伙绝对是一个用刀捅人后还会温和的问对方为什么脸上表情会这么痛苦，需不需要帮忙的人……但是，伸手不打『道歉』人，尤其是这么有诚意的道歉，所以，即使气到全身发抖，我还是咬牙切齿的说。
「没……没有关系……」毕竟这是无心之过？！
「我扶妳回去吧……」他削瘦的左手轻轻的撑住了我的右手臂，稳定、有力却不会让人产生反感，看来很有技巧……脑海中忽然浮现库洛洛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情形，搞不好真的是这样练出来的。腹诽的念头不停，但是我的手还是轻轻的颤抖，轻轻的……
「已经没事了……」有个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抬头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那么，是对我说还是喃喃自语？
只是，眼框中多了什么东西，有些滚烫有些沉重，好似就快掉了下来，但我没让它落出去……真是奇怪，艾莉森明明早就听到这种安慰不下百遍，她明明连失去的痛苦也早已一个人承受了下来，为什么在此刻，一个连主词也没有的话语触动了心灵？还是，说话的人本身就有魔力，可以让人产生一种信任一种同理心？还是，艾莉森早就负荷不了所有的情感，她难过她震惊她恐惧，在经过这么多事情时，在此时通通的崩溃吗？
但是不管如何，那都不是我的情感，是不是？
「谢谢……」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平静，只是……
库洛洛有点奇怪，对人说话时注视对方的脸是一种基本的礼节，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从刚刚开始，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得往上越过我的脸，不，也许更早开始，好像是当我跌坐在地的时候就有点迹象，只是当时的我没法注意，当时怎么还有心力去注意。我不禁疑惑，我是怎么了吗？
他向上看，好像要避开什么东西，所以我向下瞄了一下自己……
我穿着睡衣……睡衣？睡衣！！！白色、薄纱、半透明……半透明？！
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沸腾的怒火还是羞愤欲死的尴尬，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的理由是……他很绅士的将视线避开的理由又是……
「库洛洛是大笨蛋！」甩开他的手用力朝着楼梯跑去。
「咚、咚、咚、咚、咚~~唉呦！」可恶，我忘了我没戴眼镜！
「砰！」的一声用力将房门锁紧，将恼人的笑声关在门外，心脏好似正在跳着快速的踢踏舞曲，为了什么原因？
开起大灯，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了备用的眼镜，黑框、旧式而有些老气，在手指轻扶眼镜的时候，一点异样的颜色吸引了我的注意……
左手指尖，一点点，异样的鲜红……不必细闻也能感受到上面的铁锈味。
我没有受伤，即使狠狠的跌了两个跤也不过只添了一些瘀青，那，是哪沾上的，我将指尖凑近眼睛，是哪沾上的？
无言的战栗贯穿着我的身体，这并不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这滴液体彷佛化作一条细线将一颗颗的珍珠串起，只不过那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珍珠，光泽是如此的危险而充满魅力。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个艳阳的下午，我在整理庭院的时候，那时……我做了什么举动？
我，又在什么时候摸了什么？
找眼镜的时候。
为了什么要找眼镜？
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身躯……
绊倒我的是什么东西？
组织已经将妳继承这批书本的消息秘密的透露出去，会有许多对遗迹有兴趣的人来找妳……
但是只出现一个人而已，觊觎的其它人，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已经没事了……
没的是哪件事？是抢劫？还是我感觉到的入侵？还是其实哪件事都可以，都可以套进这句话里。
我静静的闭上眼睛，将指尖的红色轻轻的在裙摆的角落里，擦去。
我们这种人，每一句话都可以代表着数种涵义，每一个举动都别有目的，所以，才难猜测、才难看透一切，只有当谜底揭晓时才会发现一切布局。
打开窗户，让冷风吹散我散乱的思绪，浓厚的乌云不知道为了什么破开了一道空隙，让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庭院里，含苞的鲜花是如此的娇艳欲滴……
库洛洛说，他种的是桔梗花。
桔梗的花语是：柔情、顺从、诚实、贞实的爱
「很榇妳。」他微笑着说。
但是我的手轻轻的翻阅着花卉大全，很像，但是并不是……即使还未开花的花苞很像，但是并不是……
那是洋桔梗。
洋桔梗代表的是漂亮的、美丽的和警戒的
警戒着什么？
警戒的是我们彼此，还是鲜花之下的秘密。
有些秘密即使知道了也无法说出口
你暂时守着我的秘密
我暂时守着你的秘密
在我们还没有揭开一切之前请保持寂静
花，长的真好
长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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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缩短距离的理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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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鲜花×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