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渐无书》阮之之

2、第一节

　　“一个男人应该：有能力换尿布、策划侵略、杀猪、给轮船掌舵、熟练应付女友的母亲、设计建筑物、写十四行诗、平衡收支、造墙、接骨、安慰临终之人、写菜单、发布命令、合作、解方程、分析新问题、施肥、做可口的饭菜、有效地战斗、英勇地死去。而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01

　　在宣布婚期之后，他在新片《同声爱》的新闻发布会上，被现场记者追问，“两年前你也曾经宣布过有结婚的计划，但后来又说，因为私人原因计划延迟，结婚的事便不了了之。而前段时间你再宣布将要结婚，请问这次还会出现意外吗？”
　　27岁的顾岛，穿Givenchy 2012秋冬系列的礼服款西装，现场的强光打下来，那张原本就生得近乎苛刻的面容更是美得失真。无数镁光灯此起彼伏，而他的笑容不辍。
　　“如果还有意外的话，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意外。”他答，语气是她熟悉的傲然。
　　那记者继续追问，“那你的言下之意，结婚是势在必行的？可当时你曾公开表示，绝对不会娶一个宅男女神回家。现在又将婚期公布，请问这会不会是一次炒作？”
　　黑眸里盛着脉脉辉光，他语气坚定，“我不会拿婚姻大事当做炒作的由头。我想娶的人，由始至终，只有那一个。”

　　幽暗的房间里，秦琼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他越来越陌生的眉眼。
　　隔着七年的时间望回去，那是20岁的他和17岁的她，歪在他房间的深红色沙发上，拉上窗帘，看一下午的港剧。
　　港剧里女主被恶人侵犯，几近失贞，最后时刻跳海自保，来晚了一步的男主小警察将湿淋淋的她拾回警察局，安慰她的语气很犯贱。
　　“都说了不要上游艇啦，一个女孩子，哪里危险往哪里闯，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你就知道讲风凉话！还不快去抓人！”
　　“你冷静点，我们凭什么抓他啊？”
　　“他要那什么我啊！你们还不赶快那什么他？！”
　　“你说他那什么你，但是你又是自愿去上人家的游艇，他都可以说是你想那什么他啊！”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也不是，你还可以恨他。”
　　她还记得当时女主听到那句话之后歇斯底里发飙的架势简直是要跟男主同归于尽。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她时常想起这出戏，想到那些话。和做梦一样，难以克制。
　　这一次也无可避免。脑海中有个声音嘲讽地响起，“喂，你跟他，已经分手三年了哦。”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内安静地回答，“那我也可以继续喜欢他。”
　　是的。
　　继续喜欢他。
　　像第一天、第一年喜欢他那样，一直一直喜欢他。
　　深深地叹口气，明天一早还要上庭，不能熬得太晚。她起身关掉电视，拿起沙发上的衣物走进浴室里。

　　“我的当事人胡女士不过是背靠着小区的健身器材而已，器材因为本身的质量问题而突然倒下，导致我当事人压缩性骨折，同时眼睛嵌入碎片，几近失明。在长达三个月的治疗后仍然得不到康复，原因就在于治疗费用的拖延。在此期间产生的治疗费用与精神损失费及误工费应该由器材厂家与被告小区物业方共同支付。而被告却以器材不属于物业的管辖范畴，以及他们已经支付5000块的应急医疗费用为由，拒绝支付其他款项……”
　　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子抬起头，目光澄澄，“所以，我希望法官判决被告支付至今为止拖欠我当事人的所有费用23892元，使我的当事人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后续治疗。我说完了。”
　　眼见法官埋头奋笔疾书，秦琼在坐下的时候冷眼瞥过被告方的律师。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手足无措，冷汗直冒。被告更是咬牙切齿，眼有恨意。
　　她知道，这次官司已经尘埃落定。她知道，她又赢了。

　　法院门口，还坐着轮椅、双眼茫然的胡女士和她的丈夫儿女拉着秦琼不住感谢。
　　半个月前，胡女士的丈夫在当地日报上登发求助启事，就胡女士意外受伤却得不到赔偿一事请求律师界的法律援助，很快被与日报有长期合作的鼎言律师事务所签订为免费打官司的案例，而接手此案的便是秦琼。
　　“这是你们应得的权利，无需感谢我。非要感谢什么的话，不如感谢公正的法律。”
　　看着那张三年间像老迈了30岁的面容，秦琼想了想，终是没告诉她，她只是报恩，无需言谢。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法院外高高的台阶下，长相俊美的男子坐在驾驶座上，带笑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笔直看向她。右眼眼底一枚泪痣，眼风一扫，竟有几分妖娆。
　　她转身，“那，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径直走向那辆车，男子也打开车门走出来。长腿轻松几迈，便赶在她之前绕到副驾驶座，替她拉开车门。
　　在她上车时，另一只手体贴挡在她的头顶，待她坐定，他才关好车门走回去。
　　他的绅士风度从来滴水不漏。
　　“怎么样，累不累？”男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声音如同擦了松香的大提琴弦，低沉的好听。
　　“就那样。怎么，不是说中午有事，怎么还有空过来？”她扣好安全带。
　　方向盘打了一个满，车子从外环线切入北三环，“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某人的助手小塔向我报告，说我们事务所的头牌大状，上法庭居然是打车去的。实在是丢我们鼎言的脸。为了挽回面子，我就是再忙，也要分个身出来接她，免得被同行在背后指着脊梁骨笑，说我贝勒爷待薄了功臣。”
　　说着又转一个弯，“早说了，这案子一毛钱也没有，你这个拜金狂居然还拨开假期主动去接，真是嫌操的心不够多。25岁还不到，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你可别比我还老得快。”
　　“怎么那么多话。”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微微蹙眉。小塔这嘴碎的毛病也该改了，身为一个男人，又是未来的律师，没点遮拦可不行。
　　她当下便决定从今以后要好好敲打下那个龟毛的小助手。
　　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小塔那孩子很不错的，年纪小了点，做事却很有分寸。你这这人天生冷面，可别吓着人家孩子。”
　　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要我管的事可多着呢。”贝勒爷嘴角含笑，桃花眼中满是戏谑，“看到昨晚的娱乐新闻了吧。”
　　秦琼感觉到小腿和足底微微发麻，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
　　“看到了。”她不带感情地回，“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当初那一笔医药费白花了。”
　　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来，肆无忌惮地停在她的脑后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琼暗暗咬牙，双眼直视前方，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开你的车。”

　　车厢内陷入寂静。经过高架桥时，那严皓无意往窗外一瞥，居高临下看见附近的湿地公园里，穿着白纱的新娘在摄影师的指挥下，甜蜜地倚靠着新郎，变换各种姿势。
　　“25号那天一起去吃个饭吧。”
　　“什么事？”秦琼还因为之前的对话在憋气，回答的语气也是硬梆梆的。
　　他笑起来，泪痣因为肌理的皱起而微微变形，“真是贵人。我们也才离婚一年而已，竟然要忘得那么快？”

作者有话说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