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白叶苏》血窥

4、放弃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早餐一杯黑咖啡，曲如苏饿着肚子就来学校了。
　　颜舞惊呼：“亲爱的，你会饿晕在学校的！”
　　曲如苏斜了她一眼。
　　颜舞继续道：“你饿晕了没什么，关键是要送医院的时候，谁背得动你啊？！”
　　曲如苏扶额……她就知道……
　　“等我饿晕的时候，不要动我，拜托千万不要动我，务必让我躺那里直到自然醒。”曲如苏严肃地扳直颜舞。
　　她知道如果她晕过去，颜舞会像指挥工人搬运尸体一样，让五六个人扛头抬脚地把她弄出去。那她一定会火的，一定会红的，以后路上走着说不定还有人在后头指指点点——
　　“看见前面那胖子了吗？我告儿你啊，她，就上次被人从学校里抬出去的那位！哎哟你是没看见啊，那场面多喜感，杀猪祭神似的！”
　　……坚决不行！让她死在学校里吧，下场会好很多。
　　“那不行，”颜舞也严肃道：“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怎么着也算半个闺密吧？出于对你的感情……我会让白叶来抬你的胸部那块！”
　　“……”有人吗？可以麻烦递把刀吗？
　　三句话不离白叶。她的生活里真的不能没有这个人？不信。
　　面上镇定如常，掩面，啜泣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只算半个闺密……”
　　颜舞奸笑道：“我这不是在预测未来吗，等你瘦了，你在我心中就只算半个人了。”
　　“那现在呢……”
　　“现在，”颜舞瞥了她一眼，“一个半吧。”
　　“……”我要两把刀。
　　曲如苏深吸一口气，笑道：“那你就等着我变成半个。”
　　“但愿。”颜舞咯咯笑着，显然不信。
　　曲如苏叹了口气。不能再拖了，减肥吧曲如苏。没有美好的外表，谁都会看不起你。

　　话说得轻巧，在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曲如苏就有些晕乎乎的了。以前的晚餐差不多和通话记录单一个规模，今天实在是锐减得有些可怜了。
　　午间下课的时候，颜舞在走廊上招呼曲如苏出来。
　　“不要。”曲如苏直接拒绝，因为肚子饿得她觉得站起来都是消耗最后一点能量的事情。
　　“白叶——”颜舞在窗外用口型说指了指楼下。
　　曲如苏眯眼，趴在课桌上的脸皱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按在桌子上不动。
　　不行，不要看。放弃好不好？你追不上他。
　　这样想着，虽然难过，但是清醒很多了。
　　颜舞见她不动，觉得没劲，也就不坚持，继续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不一会儿，曲如苏将眼皮再一次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颜舞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马连。
　　这下子曲如苏坐不住了。都说女生天性里就埋藏着八卦，她倒不是多八卦，只是马连和颜舞……这一对太劲爆了。
　　于是饿得晕乎乎的胖妞撑着走到门边，倚着门饶有兴趣地看着。
　　“手机号。”马连说，堵住颜舞的路。
　　颜舞笑得很欠扁：“什么手机号？不是给你了……你不会是忘了吧？”
　　马连眉头一皱：“我要的是你的。”
　　“啊，”颜舞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我的啊，我以为你只是要个号，闲着没事半夜打骚扰电话呢。”
　　马连一拳头挥到栏杆上，惊得曲如苏往前一扑。
　　“谁没事半夜骚扰你？”马连终于露出痞性，应该也是被惹恼了，“你别装傻，爷看上你了，你就说你从不从吧。”
　　曲如苏心想完了。
　　不是因为马连露出本性，这已经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而是因为颜舞，她好这口啊！
　　这就像曲如苏不能理解颜舞为什么对“霸道深情的男主”这么情有独钟一样，其实颜舞一直也对她钟爱“干净妖媚的少年”嗤之以鼻。
　　俩货，其实都差不多。
　　果然，对面的颜舞站在阳光下，眼睛腾地亮起了两束光。
　　这要是在夜里，曲如苏一定以为自己穿越了，正在被敌人用探照灯瞄着。
　　下一秒，就听见颜舞咧着嘴微笑，点头道：“好啊，我从。”
　　曲如苏捂脸，不忍心听下去了，为她未来很有可能要和这个欺压了她三年的霸王朝夕相对的概率，掬一把辛酸泪。
　　回到教室，默默地拿起笔写作业，免得啊彪今天又拿她不交作业的事情去烦白叶。
　　现在的曲如苏已经彻底没有了方向。她不想让白叶彻底忘记她这个人，却又努力抹杀她在白叶面前的存在感。
　　苦笑一声，饿过头了，就不饿了，肚子也没有咕咕叫的声音了。
　　——那么爱过头了，是不是就不爱了？

　　放学。
　　颜舞坐在后头整理书包，突然来了一句：“这星期六去游乐场，来吗？”
　　“我和你？”曲如苏收拾好书包，撑着课桌站起身，胃有些撕裂地疼。
　　“当然不是啊。我现在是名花有主……你怎么了？曲如苏！曲如苏！……喂！老天，真抬不动啊！拜托你别晕别晕……”
　　摊上这样的损友也算是曲如苏上辈子没烧好香，本来已经眼白一翻准备往后倒了，硬生生被颜舞的叫喊声拉回了意识，一想到要以杀猪祭神的姿势被抬出学校，曲如苏就浑身一个激灵。
　　她撑着桌子半晌，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是现在没事也有事了——马连首先冲进了教室，关切地看向刚才发出杀猪般嚎叫的颜某人。
　　曲如苏心里咯噔一下，有不详的预感……
　　屋漏偏逢连夜雨，果然，马连身后探出了白叶的脸。
　　她觉得她真要晕了。
　　“怎么了？”白叶问，眉头锁着，目光定在她身上。
　　曲如苏只是摇头。
　　白叶想上前，但是看了看颜舞和马连，很理智地止住了脚步。
　　“还能怎么，”颜舞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曲如苏：“你们说她减肥就减肥吧，至于把自己饿晕了？哪有这么极端的减肥方法！天知道这只猪每天早晨不吃十个肉包不罢休，今天居然只喝了一杯黑咖……”
　　“颜舞你够了。”曲如苏突然出声。
　　失了面子事小，关键是白叶谴责的目光让她有些受不了。
　　白叶向来不把身边的东西当一回事，追他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宝贝她这个胖妞，现在用这种当事人的眼光看她，算怎么回事？
　　“够了。”曲如苏再一次重复，喃喃。推开搀扶自己的颜舞，拉起书包往门外走，一边警告：“谁也别跟。”
　　拉起书包的姿态倒是比所有时候都潇洒。
　　颜舞目光闪动——是了，这才是真正的曲如苏。她现在终于不会因为白叶在场而觉得局促了吗？
　　马连叹道：“这妞是怎么了？今天好帅……”
　　白叶抿了抿唇，斜身靠在曲如苏刚才坐过的课桌上，低头想着什么。
　　“白老大，你……”马连欲言又止，想到昨天挨的那两拳，联想到刚才白叶从来没有过的关切，不禁打了个寒战。
　　“想说就说，别磨叽。”白叶眉头一皱，眼里一片水光，即使不笑也有笑意。
　　马连一愣，没见过这么严肃的白叶，于是试探道：“不然……把她追回来？”
　　“没必要。”白叶抄起曲如苏课桌上的作业本，若有所思。
　　作业本上涂涂写着，有一处笔墨凌乱，似乎是随心而写，然而又在一处重重地划下几横。
　　白叶迅速翻了一页，修长的手指执着本子边沿，倒着看便能看出原先的字迹，仔细辨认就是——白叶。
　　白叶愣神，继续往下翻。
　　白叶，白叶，白叶……
　　愕然，不禁从嘴角横生出几抹笑意——这胖妞，不经意之间写了多少个他的名字……
　　“其实我是想问，这个周末去游乐场吧？”马连道。
　　“你们两个约会，我就不掺和了。”白叶懒声。
　　翻到最后一页。没有遮掩的笔墨，没有写上了又划掉的痕迹，没有心不在焉地线条，而是干净而又郑重地，像在执行一个誓言般地在本子中央写了两个字——
　　放弃。
　　白叶唇角边葳蕤的笑意戛然而止，清澈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恍然记起那个低他一年级的小胖妞总跟在他身后，因为他迟到，她连带着被罚跑。
　　冬天的操场有些结冰，胖乎乎的身子在跑道边一滑，他忍不住笑出声。
　　“曲如苏……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曲如苏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戏谑道：“难道我昨晚拜菩萨真的有用？你居然记得我名字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
　　后来才知道，那是太高端的腹黑……
　　表面风轻云淡，暗地里杀你于无形。
　　于是便若有若无地允了这个十分有趣的小跟班，让她插足他的生活，允许她在他视线范围内活动。只是没想到这一动，就是三年。
　　也只是三年。
　　终于要放弃了吗？他本该欣喜这个小女孩的成长，他本该如释重负地道一句“他妈的终于没有尾巴了”云云，但是为什么在看见那两个字之后，牵着的嘴角就突然失了上扬的力量。
　　摇摇头，白叶放下作业本，在马连疑惑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拉开门，泻进一地阳光。